明天小年,小年有三做三不做你知道嗎?
55 2025-09-01
“老輩人說,修房蓋屋,最怕四面臨路的‘抬轎房’,寧可屋后臨臭水塘,也不能住那‘轎子屋’……”村尾老槐樹下,頭發花白的劉老漢抿著煙袋,目光悠遠地望著村子東頭張老漢那嶄新的宅院。
提起“抬轎房”這三個字,連樹下最愛笑鬧的孩子也會瞬間安靜下來,村里年紀大的人更是臉色一變,仿佛沾著了什么不祥的穢物。
而東頭那座院落的主人張老漢,卻正歡天喜地、滿面春風地布置著他的新屋。這宅院修得確實氣派,青磚壘起的厚實院墻比鄰家高出不少,然而恰恰正是這高挑的院墻,使它四面皆被或寬或窄的土路緊緊包圍了。如同一個孤島,陷落在道路的包圍之中,活脫脫一口孤零零的轎廂。
鄰村那個在十里八鄉以手藝精湛出名的老風水先生,曾拐著顫抖的拐杖,指著這宅子對張老漢反復嘮叨:“四方有路環抱,如同懸空轎廂,此乃大兇的‘抬轎房’??!壓得人魂不安、運不濟,老漢,這宅子,動不得……”
張老漢那布滿溝壑的臉此刻卻皺成一朵怒放的花:“呸!老學究,瞎嚼舌頭!我看你是眼熱!”他為了小兒子的親事,圖了這宅基地價格便宜便買下,哪里信這些個虛頭巴腦的講究?任憑老風水先生搖頭嘆息而去,他依舊喜滋滋地拾掇著,把兒子媳婦接進了這嶄新的“轎廂”里,那紅火的歡喜勁頭,似乎能把所有不吉利的言語都燒個干凈。
然而,他很快就燒不起來了。
先是某個深夜,一家人正睡得昏沉,卻倏地被驚醒——黑暗中,一種沉甸甸、極有節律的“咚咚”悶響從腳下傳來,仿佛真有人抬著重物,一步一步踏在地底深處朝宅院接近?!斑恕恕辈椒ソY實有力,帶著某種令人窒息的壓力,直撞人心窩。張老漢驚坐起來,細聽之下又悄無聲息了,只有一顆心兀自跳得狂亂。他喘著粗氣罵了句粗話,只當是野物在刨地洞。窗外夜色濃稠如墨,沉寂無聲,似乎剛才只是錯覺的一場夢。
次日一切如常,那沉沉的“咚”聲也再未響起,張老漢很快便把這事兒拋在了腦后,只當是自己聽岔了。
真正讓張老漢那點強裝出來的踏實徹底灰飛煙滅的,還是第二晚發生的事。更深露重,村中寂然無聲,他再次從不安穩的夢中驚醒。先是身下床板傳來詭異的震動,像是有什么在撬動地基;緊接著,清晰至極的腳步聲“咚…咚…”地在耳邊響起,這次更為真切——它們仿佛已不再深埋于地底,而是就在院墻外那條環抱的土路上來回逡巡著!每一步落下都敲打著深寒的恐懼,帶著非人的空茫。更可怕的是那抬杠的吱呀聲,朽木摩擦,刺耳而悠長,聽得人渾身骨頭都在發酸發冷。一家人擠在屋子的炕上,不敢點燈,只覺得那“看不見的轎子”正繞著宅院,一圈又一圈地走著,黑暗中腳步聲與吱呀聲反復搓磨著他們的神經。
院外老樹上歸巢的烏鴉不安地撲棱著翅膀,發出短促凄厲的嘶啞鳴叫。
“爹!”小兒子拽住他的衣角,聲音抖得不似人聲。媳婦把頭深深埋進被子里,無聲的瑟縮傳過來,每一寸都在訴說刻骨的懼意。
冷汗浸透了張老漢后背單薄的褂子,他死死盯著那扇薄薄的、唯一擋著他與屋外那詭秘聲響的房門。那些聲音并未進屋。天亮時分,一切又歸于死寂。窗紙透出灰蒙蒙的熹微晨光。昨日還能自欺欺人的“野物”之說,此刻像塊冰疙瘩沉甸甸堵在心頭,這“抬轎房”的邪性,怕是真的……他枯坐床邊,直到雞叫三遍。
第三夜,黑暗愈發濃重,成了凝結的墨。張老漢幾乎沒闔眼,半靠在冰冷的墻上,豎著耳朵,渾身每一塊肌肉都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這一次,等待他們的不再是“轎子”繞行,而是徹底的“登堂入室”。
床板猛地一震,仿佛被無數無形的手兇悍地向上抬了一下!沉悶的踏步聲不再是自遠而近,而是就在屋子里響起,“咚!咚!咚!”,沉重地砸在腳下的每一寸地面,甚至帶著一種要將整個屋子生生扛起的、霸道而蠻橫的力量!
張老漢感到自己僵硬的肩頭,倏地一沉!像有兩根冷硬冰涼、棱角硌人的木杠子,狠狠地、毫無預兆地壓了上來!冰冷的沉重感穿透皮肉,直鉆入骨髓深處。
“呃啊——!”他喉嚨里發出短促凄厲的抽氣聲,那重壓瞬間逼得他脖頸歪斜,整個人矮了半截!
“爹!”兒子驚得魂飛魄散地撲過來攙扶。媳婦則癱軟地倚在墻角,只發出小貓似的、壓抑到極點的嗚咽聲。
屋子里彌漫開一種濃重得像鐵銹、又仿佛剛掘出的地下陳土的腥氣。在這令人窒息的腥寒中,那腐朽杠子不堪重負的“嘎吱——嘎吱——”聲愈發尖利刺耳,響徹整個黑暗的空間。無形之轎,終于不再門外徘徊,悍然壓上家中主人的肩頭。
這一次,張老漢連痛罵和遮掩的力氣都沒有了。老風水先生“壓魂折壽”的話語,此刻成了懸在他頭頂的冰錐,森寒刺骨,仿佛下一刻就要錐頂而落。
第四天破曉時,張老漢強撐起那被看不見的重物壓得散了架的身子,一步一踉蹌,每一步都帶著骨頭深處磨出的酸響,終于,他挪到了鄰村李木匠那厚重的黑木大門前。李木匠家世代都是修繕老宅的行當。張老漢沒敲響門環,只是靠著冰涼的石門墩滑坐下去,像一片被秋霜打蔫了的老葉,臉灰敗得跟灶膛里扒拉出來的冷灰一般無二。
“老哥,救我全家……”聲音嘶啞干裂,氣息微弱得只剩下斷斷續續的抽氣。他把這幾夜那看不見的重壓、那催魂般的腳步聲、那肩上冰硬的木頭杠子滋味、那令人作嘔的土腥氣,一股腦兒傾倒在剛邁出門檻的李木匠腳下。
李木匠的眉頭擰成了大疙瘩,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深深的紋路里嵌滿了凝重。“老哥啊,我爹活著時就常說,‘不怕屋后塘,就怕抬轎房’,那宅子,懸在半空中的轎廂,不沾地氣,最招……邪乎啊。”他頓了頓,沉沉嘆了口氣,“那是地下的東西,錯把你這房當轎子抬了,當你的肩頭當了轎杠!壓在你肩上抬轎的,能是些啥呢?”
張老漢布滿血絲的眼里,一片死氣沉沉的渾濁中,終于艱難地掙扎出一絲比燭火還微弱的企求:“還……有救嗎?”
“試試看吧,”李木匠的聲音如同從一口深井中拋出,“只求壓斷那些‘轎杠’,興許能斷掉這邪門的牽扯?!?/p>
當天日頭正毒時,張老漢頂著白花花的日光,感覺卻驅不散骨髓里的寒冷。李木匠蹲在宅院的四個角落,刨出深深的坑穴,沉默地埋下四根截得異常沉重的老桃木樁——桃木,傳說中最能辟邪祛穢的木頭。樁頭入土的一瞬,李木匠抄起大號鐵錘,重重地錘了下去!沉悶的敲擊一聲接一聲,回蕩在燥熱卻凝滯的空氣里。
木樁一點點深入土里,像是在與某種看不見的對抗進行無聲地角力。李木匠手臂上的肌肉繃緊,青筋暴起,汗水滾進他緊皺的眉頭里,帶著鹽漬的刺痛。每敲一下,都仿佛不是錘在木頭上,而是狠狠掄在什么東西緊繃的神經上。
終于,在最后一次猛擊后,張老漢似乎聽到了一線幾不可聞、仿佛朽木驟然斷裂的細微“咔嚓”聲,隱隱約約,卻又極清晰地鉆入耳膜深處。
那晚,張老漢一家在燭火通明的堂屋里,提心吊膽地熬著。蠟燭流了一夜的淚,燒盡了蠟油,只留下滿桌凝固的淚痕。沒有腳步聲,沒有抬杠的吱呀,肩上更沒有那冰硬的壓迫感。令人窒息的地氣腥味也散了。
死寂的安寧終于降臨,可張老漢還是枯坐了整夜,瞪著眼睛。窗外黎明灰白的光一點點舔上窗欞時,他像是剛從冰冷的河水里撈出來,全身還微微打著哆嗦。
張老漢顫巍巍走出門,想去看看那東、南、西、北四根曾被他視為救命稻草的桃木樁,腳步卻凝滯在院中那棵老榆樹的陰影里,那樹冠張著濃密的手臂似的。他定在那里,只是長久地望著。日光斜照,勾勒出這被四條土路圍困的院落清晰的輪廓——像口孤零零的轎廂,懸在半空,再無依托。
打那起,宅子再沒傳出過鬼祟聲響。
可張老漢的臉卻就此凍在了一個僵冷的狀態。那場夜的掙扎與重壓,仿佛在他骨髓深處刻下永不愈合的裂痕。每當黃昏,村里人總能看到張老漢挪到那幾根深埋在地下的桃木樁旁,一言不發地站著。他似乎還在聆聽,聽那泥土深處,是否仍有朽木斷裂后殘留的呻吟在細碎蔓延。沒人問他到底聽見了什么,只是當目光掃過他肩上時,總覺得那兒殘留著某種無形的、沉重的印記,壓得他終年佝僂如承重擔。
直到很多年后,村里老人講古,提到那“抬轎房”的舊事,末了總要壓低聲音念叨一句:“那些虛妄的東西啊,從來靠人心里的‘貪’和‘倔’活著,人一旦先讓出了自己的魂當轎杠,鬼神才敢來上手壓個實在哪?!?/p>
(全文完)感謝閱讀,覺得不錯的點個關注,留個贊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