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看理想（ID：ikanlixiang），作者：汁兒，原文標題：《女明星離婚值得慶祝，普通人卻難有“離婚自由”》，題圖來自：《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4月23日上午十點整，明星趙麗穎與馮紹峰在微博宣布離婚。與2018年10月宣布結婚時相比，離婚的消息似乎同樣缺乏征兆。

如果說在馬伊琍和楊冪等女明星宣布離婚時，觀眾仍有掙扎、懷疑，為女方的遭遇而惋惜，那么在趙麗穎這里，似乎一切都顯得順理成章。

觀眾迅速接受了這一消息，并開始為這段婚姻分析那些早有預示的“蛛絲馬跡”。但不論怎樣，大家的態度幾乎是空前一致的：恭喜她，終于能夠專心搞事業了。

“明星”“貌美”“離婚”“獨立”，讓趙麗穎的經歷聽上去像是某種“大女主爽文”。

然而，在這些詞語背后，被強調的仍然是財富、樣貌和社會地位等普世標準。同樣難以忽視的是，即便是具備所有要素的趙麗穎本人，在離婚后也難逃一些惡意造謠與中傷。

這或許也說明，離婚并不意味著簡單的“解放”。一段關系的開始與結束，并不一定能給我們想象中的自由。

女明星與普通女性的“命運共同體”

回過頭看，馮紹峰似乎在婚姻中是更缺乏安全感的那一個。

2019年，他在節目《奇遇人生》中，曾不止一次表現出自己幸福之余的不安。主動發出疑問，不知道妻子為什么選擇了他，是因為想要結婚還是出于喜歡；沒有收到結婚戒指，“我老婆沒有給過我戒指”；不小心透露出兒子的小名，擔心自己說錯了話，又馬上聯系妻子。

圖源：《奇遇人生》

而在結婚后，趙麗穎只在朋友圈發過一次二人的合影，產后不久開始健身，并在短短五個月內便復出工作，先后接演劇集《有翡》和《幸福到萬家》。除了在微博上的生日祝福，幾乎沒有在公開場合聊過丈夫和兒子。

在一起時不過于溫情脈脈，分開時也干脆利落，不拖泥帶水。這一切都讓趙麗穎“獨立”、“果決”的形象變得更加立體。

離婚后，在粉絲和不少女性眼中，“妨礙”事業的因素消失了，趙麗穎似乎已經能夠從傳統的母職和妻職中解放出來，更加順暢地實現自我，開發不同的面向，并尋找自己想要的生活。

這無疑是女明星離婚的理想樣本，甚至是所有女性所期待的離婚模本。

看到趙麗穎離婚，有網友評論，想到了“所有被家暴想離卻離不成的女性”，以及那些是媽媽、女兒、妻子，卻唯獨不是自己的女性。

我們不難看出觀眾對女明星的期待，與在婚姻中苦苦掙扎的普通女性相比，女明星的離婚成本要低得多，也因此更被欣羨。

近些年來，隨著女性話語權的提升和女性意識的崛起，婚姻成為熱議話題之一。而女明星既屬于女性，又擁有比普通人更多的選擇，觀眾不自覺地在她們身上寄托了自己的人生理想，并投射了自己的現實處境，期盼著她們能夠為女性生活提供另一種可能與出路。

而此前的女明星大都因男性出軌而離婚，或者發現男方已經出軌，依然選擇原諒。

“丈夫出軌是妻子的責任，還不是你沒看好人?！?/p>

“不管怎么樣，丈夫對自己再不好，也不能在婚姻期間跟別的男性見面?！?/p>

雖然在輿論有所改善的當下，支持女明星的言論多了起來，但也大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都這樣了為什么還不離婚”。

比如選擇主動終結婚姻的福原愛，毫不意外地深陷于日本的輿論泥潭當中，同時她還需要處理與江宏杰的離婚官司。

可以說，近期趙麗穎和張雨綺的選擇讓觀眾看到了一絲亮光，女性不再是被動的、沒有選擇的、居于附屬地位的，女性可以在離婚后獨立撫養孩子，也可以在“錢”和“貌”的加持下成為人生贏家，找到同樣具備樣貌、才華與財富的對象——而女性本應如此。

人們支持女明星主動選擇下的離婚，并支持她們在離婚后去過更好的人生，或多或少地帶了一點“先富帶動后富”的色彩——在可觸碰的女性真實苦難面前，女明星和普通女性成為了命運共同體，同樣需要喘息和解脫。

離婚，只是一種退而求其次的自由

可以說，女明星離婚為更廣泛的女性提供了理想樣本和參考。但是，女明星所具備的常人不具備的財富、樣貌、社會地位，也在將“離婚”的選擇浪漫化、理想化、真空化。

顯然，并非所有的女性都能在離婚后得到這樣的評論“優待”，也并非所有的女性都擁有選擇離婚的自由。

去年9月，在將外孫送入幼兒園后，56歲的蘇敏開始獨自旅行。如果不是在三十多年的時間里，完成了“社會意義上的所有母職”，那么她不過是諸多普通女性中的一個，被淹沒在“母親”和“妻子”的身份里，按部就班地過完一生。

人們震驚于蘇敏的故事，很大程度上源于“大齡”與“獨自旅行”兩大標簽的疊加。在日常話語中，我們很少關注中老年女性的處境，而當屬于她們的真實困境被擺在面前，不少人對其自由的想象依然呈現出兩種方向的狹隘：

“這么大歲數了，還找什么自由，離什么婚，不是沒事找事嘛?！?/p>

“可以離婚的，為什么不離婚呢？”

很少有人愿意看一眼一個中年女性需要面臨的真實問題，即便得到媒體與大眾的關注，離婚依然是艱難選項，生活可以短暫地存于“別處”，生存問題卻無法逃避，“房子是他單位分的，離婚我就一無所有了”。

我們缺乏對普通女性處境的理解與共情，同時卻將女明星托架起來，用于滿足我們對離婚的美好想象。

但這種想象是脆弱的，不僅有陷入“成功學”邏輯的危險，而且會遮蔽屬于所有女性的生活困境。

女明星以其職業的特殊性，擁有比普通人更多的財富，一旦發生負面新聞，想象中的“女性共同體”很容易被割裂，“她那么有錢，我為什么要共情她”。

事實上，女明星的婚姻與普通女性一樣，仍然難逃家庭敘事。婚后，“如何讓平衡事業與家庭”是擺在她們面前的長久問題；更多的女明星選擇回歸家庭，以育兒為重，男明星則更多活躍在鏡頭前，甚少退場。

婚姻存續期間，如果狀態不好，會被猜測“婚姻狀況不佳，導致充滿疲憊感”；狀態好，則會被認為“是婚姻滋養了她”。

離婚更是被攻擊的一大面向。在粉圈或某些男性論壇中，離婚的女星會被辱罵為“二手貨”，她的下一任對象則被稱為“接盤俠”，在公共空間被堂而皇之地物化。

然而，這樣的問題被更多人忽略了。人們只關注離婚那一刻帶來的干脆與解脫感，關注屬于女明星的在財富、樣貌和社會地位加持下的“高光時刻”。

很少有人看到轟轟烈烈的“離婚”背后，被隱藏的屬于所有女性的真實問題——女性并沒有從母職與妻職當中解脫出來，“離婚”只是成為了儀式性最強的符號，是一種退而求其次的自由。

離婚自由，只是解決女性問題的第一步而已

在趙麗穎離婚的消息傳出后，人們又將目光轉向了“85花”婚姻中“碩果僅存”的劉詩詩。與更加注重事業的楊冪和趙麗穎相比，劉詩詩更多地將重心轉向了家庭，偶爾出來拍戲。

然而與趙麗穎離婚的高支持、高呼應相對應的是，不少言論認為，“最該離的就是劉詩詩了”，“她什么時候離婚”。

這似乎又是一次事業與家庭之間的博弈，即仿佛女性天然需要面對如何處理婚姻、事業與自我之間關系的問題。

在《女性的奧秘》里，美國女權主義先驅弗里丹批判了這種將女性事業與家庭對立起來的觀點——要在婚姻上成功，就需要自我否定；要在事業上成功，則需要如癡如醉的獻身精神。

在她看來，女性的主體價值無需婚姻和家庭才能自證，女性能夠且應當憑借自身的主觀能動性發展自己的多個身份，而“妻子”、“母親”只是諸多身份的其中之一，不能構成女性全部的主體。女性能夠尋求幸福的婚姻，也能夠追求事業的發展。二者并不是完全對立的關系。

但在追求具體的路徑之前，一個女性應當首先成為一個獨立的人，能夠獨立選擇自己所愛之事，再成為一個愛自己的人，最后成為一個能夠愛別人的人。

也就是說，對女性來說，重要的是如何成為獨立的自己，擁有自己的主體性。從這個角度講，適時遠離不適合自己的婚姻，及時止損，不僅是明智的選擇，也是通往更自我、自由、幸福的道路的方式之一。

然而需要注意的是，離婚并不等同于獨立，繼續婚姻也不代表喪失自我。

當我們既不賦予離婚過高的價值，認定它必然是解決問題的最優解；也不認為離婚背后注定包含“狗血”與“難堪”，而能夠更坦然、平常心的接受它時，我們的婚戀觀才會發生真正的進步。

公眾號“壞姐姐來了”在文章《85后小花們的“婚姻啟示錄”》里說道，“真正的女性獨立也絕不是要放棄感情、放棄家庭，野心勃勃地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以單一的標準要求、甚至強迫所有女性‘獨立’，這或許也是一種‘暴政’，不僅戾氣十足，還會抹殺更有存在意義的多樣性。”

這也正是我們想要強調的，解決女性所面臨的問題永遠都不會只在于“離婚”這一個環節，而在于女性擁有選擇的空間與權利——她能夠真正為自己的人生作主，選擇自己想走的路，不論婚育與否，都不影響她成為一個女性，成為一個完整的人。

而趙麗穎的經歷似乎與之形成了某種互文。在離婚前不久接受的采訪中，趙麗穎分享了自己收藏已久的一段話：

“所以在愛情中，我們需要把自己的心態調整好然后再去生活，不要過分依附任何一方的情感，要有能力做自己的事情，做自己的決定，我們要能夠獨立思考自己的人生?！?/p>

“由衷期盼世上每一個女兒”，都能夠自由選擇自己的生活，而她們對生活方式的每一種正當選擇，也值得被尊重。

參考資料：

1.《女性的奧秘》｜貝蒂·弗里丹

2.《85后小花們的“婚姻啟示錄”》 | 壞姐姐來了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看理想（ID：ikanlixiang），作者：汁兒，內文配圖來自：《奇遇人生》《最完美的離婚》《大豆田永久子與三名前夫》《婚姻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