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麥浚龍是個“完美主義者”，所以才導致電影《風林火山》歷時N年的“難產”。

也有人說《風林火山》本身從長達七個小時的初剪版到兩個小時的院線版，經歷了一場“麥浚龍vs麥浚龍的自我博弈”。

還有人說該片在戛納電影節上的口碑崩塌（有些影評人認為其“僅適宜置于當代藝術館中展示”），印證了“野心與才華不匹配”的尷尬。

而麥浚龍的困境似乎從決定拍攝《風林火山》那一刻開始就產生了——

他想通過復刻電影《僵尸》（又名《七日回魂》，2013年香港上映）的成功。

然而把藝術性再提升一個層級。

應該說這種初衷是好的。

問題是支撐一部電影的核心是什么？

是視覺化的呈現？還是主題思想的表達？

抑或完全無視了電影項目運營的基本原則？

01

綜合各方（含主創立項前后的表述），拍攝《風林火山》的想法源于電影《僵尸》之后，同時（2013年）身兼歌手身份的麥浚龍準備自己的新唱片，同時也開始了該片的劇本創作。

第33屆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現場

麥浚龍的歌曲《羅生門》表達的主題是分手后男女不同視角下對過去感情的態度，一個念念不忘，一個早已釋然。于是麥浚龍將同時創作的電影主題也定了調，表達“不同的人在不同視角下的不同解讀。”

《風林火山》確實也有這層意思，它的故事圍繞著由一樁爆炸案牽引出的販毒集團爭斗展開，而大反派——販毒集團的首腦平生所愿是創造一個沒有毒品的世界。

僅從主題上理解，類似日本電影《十一人的賊軍》里“家臣”的行為：

表象上所做都是壞的，目的卻是好的。

這樣看來《風林火山》確實有一定的深度。

然而接下來卻是該片從籌備到拍攝長達近十年的拉扯。

2016年麥浚龍的制作預算是1.2億RMB，確定主演為周潤發和劉德華，后來他們因檔期問題未能合作。然后麥浚龍找上了以“宅”聞名的金城武，幾次洽談說動了他從日本飛到香港拍攝。

到了2017年四月份左右，電影拍攝資金陸續到位，彼時出品公司大致是耳東影業、嘉應影業、銀都機構、一生電影、小米影業等七八家公司。同年六月該片在廣東惠州開機，預算增至2.5億RMB，還召開了新聞發布會。主演陣容也正式通過媒體發布公布：

金城武、古天樂、梁家輝、劉青云和高圓圓等（這個“等”后面會提到）。

金城武在發布會上表示他覺得《風林火山》的故事很有創意，也因為看過電影《僵尸》認可麥浚龍的執導水準因此決定出演。

與此同時，麥浚龍向媒體透露在內地開拍的主要原因：

他想打造1：1的銅鑼灣，然后還要炸掉它。

為此他不惜通過洽談、購買等方式與當時銅鑼灣一條街上的店鋪達成協議，允許使用其店面形象然后在內地原樣搭建。

到了九月份，影片在銅鑼灣進行實地取景，麥浚龍在三十多度的當地營造了一場雪景，當時許多路人和游客都把這一幕拍了下來，這也是電影第一批路透。影片自來水的大噱頭即“零度以下的維多利亞港”。

此外麥浚龍邀請了音樂圈好友如黃偉文（《羅生門》詞作者之一）等在影片中客串，當年十二月宣布本片配樂為日本音樂大師坂本龍一，這是其第一次為香港電影配樂。

大手筆、奇景觀、強陣容、麥浚龍前作的口碑。

等等這一切把《風林火山》推向了一個萬眾期待的峰值。

時間來到2018年3月，電影在拍攝了8個月之后宣布轉為后期制作，此后鮮有消息。

兩年后，也就是2020年7月，《風林火山》開始傳出負面新聞，其中之一就是“超支”問題：

影片在當年的預算成本（含后期追加）已經變成了4億RMB。

這個規模讓當初的幾家出品公司犯了難，或者說產生了不滿。

畢竟一部電影從2017年開拍到2020年還停留在后期階段，這三年時間成本對于任何一家公司來說都極有挑戰性。

然而在今天看來，三年只是一個“基本單位”。

對于麥浚龍來說，更富有挑戰性的是已經幾次出手相助的父親麥紹棠也“冷”了，因此后期制作被迫停止。

上述傳聞麥浚龍本人并沒有回應，監制則承認確實超支，但強調資本沒問題。導演延期是為了盡善盡美。而預計上映時間是2021年的暑期——

自此，每年都傳出了“《風林火山》在明年上映”的消息，并“獲封”香港影壇近十年“最神秘電影”。

同時，關于《風林火山》負面消息不只是超支。

02

2020年八月份，“導演麥浚龍與主演不和”消息傳出，基本上都與主要演員有關。

據說導演在拍攝期間經常消失，不和演員溝通，同時傳聞主演金城武與梁家輝等和麥浚龍產生了分歧，導致現場氛圍緊張。金城武更在完成拍攝合約后直接飛回日本，對麥浚龍想邀請他回來補拍也以檔期為由拒絕。

對應影片后來被部分評論夸贊的“AI代替真人呈現”或有對應。

印證這類傳言的，還有參演的任賢齊。

在《風林火山》公布的演員表中，“任賢齊”的名字消失了。

傳聞任賢齊不滿于麥浚龍堅持拍攝一些不合理鏡頭，要求演員講一些很無厘頭的對白。更致使任賢齊在拍攝期間受傷，讓其在片場爆粗口等。

盡管2020年針對這種不和傳聞，任賢齊進行了回應，稱導演麥浚龍很用心，只是拍攝方式比較浩大。

而“不和”的主要矛盾，明顯聚焦于導演和演員們之間關于拍攝、溝通等層面的嚴重矛盾。

事實上在這次戛納首映，《風林火山》劇組成員亮相陣容仿佛也間接說明了問題。

至于麥浚龍對不和傳聞則采取了不回應態度。

他在2020年年底做客某訪談節目時表示因疫情問題導致剪輯沒完成，另外就是審批手續還在進行。2021年十月份對媒體表示影片沒有超支，依舊是“后期沒做完”。

到了2022年11月，麥浚龍再度表示《風林火山》沒上映是因為在等發行安排——

但是，此時距離影片拍攝已經過去了五年。當時參與投資的幾家電影公司有些已經倒閉，有些則轉為其他投資服務領域。如耳東影業在2024年傳出了一些金融領域的負面消息，隨后CEO失聯。小米影業則完全退出了電影創投，其他出品方近兩年來也近乎透明。

在2023年還有一個細節：

2023年三月份坂本龍一去世，麥浚龍宣布接手其工作，繼續完成該片配樂。

如果算上2018年電影拍攝完畢到2022年（2017年末官宣合作），四年時間里一部電影的配樂沒有完成，作為電影主導者的麥浚龍與坂本龍一之間是怎么溝通的不得而知。

不過他認為隨著疫情結束，電影會盡快完成所有后期工作。

接著在2023年—2024年期間，關于《風林火山》可能上映的消息出現，只是相較于2018年的行情，其熱度大大降低。

至今年三月中旬，《風林火山》放映預告出現在香港國際影視展網站主頁，且該條預告宣傳片時長足有兩個小時，并需要憑柬入場。

再后來，就是《風林火山》“忽然”現身戛納，口碑崩塌消息傳入國內。

2017-2025，如此長的拍攝-制作周期和期間林林總總的“花絮”，讓《風林火山》何止是“最神秘”，也堪稱一類災難級的電影創投案例。

03

目前關于《風林火山》的爭議在于“麥浚龍的視覺呈現與觀眾審美之間的差異”，與其前作《僵尸》相比，《風林火山》顯然讓麥浚龍傾注了更多的心血和精力。

但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為什么一部電影僅宣傳片就長達兩個小時的做法，以及首映后多數媒體和觀眾對影片所持的負面印象產生的原因——

偏執？還是“獵奇”？

當然，如果綜合看來，鑒于該片的文藝屬性，依然有人表達了不同看法：

“如同片頭鮮血與雪花的相融，《風林火山》實際是一場清澈的陽謀，所有人物都在有限篇幅里回望了身上的累累傷痕，以及不得不繼續向世間播撒的痛苦……

金城武在破碎中搖擺的狀態讓人心疼，他登臺亮相的空間超乎想象；劉青云和梁家輝如同正反面的兩道陰影，分別代表笑面虎與喪門星；古天樂的殺手雖成群結伴但始終煢煢孑立；高圓圓的主母城府深沉……

戛納的天馬上亮了，我想我會在夢里與麥浚龍鏡頭前這座腐爛的城市相見，和他一起，榨干它的最后一絲呼吸。”

——摘自某電影記者在戛納觀影后的隨筆。

詭異的是，首映結束當天，大多數看過電影的媒體和觀眾則表示“看不懂，只記得場景頗有設計感”“影像風格化突出，每個人都在凹造型”“劇情空洞，看得人想睡覺”等，這才有了口碑崩塌的主流評價。

顯而易見，文藝電影，或者說部分藝術類電影最大的問題就是無法用一句“好看？不好看？”去直接評價。包括藝術電影擁躉群體也往往回避這個問題，用一種“看不懂才高級”的態度高高在上，然后用“中式克蘇魯語境”抱團討嫌。

這也是此類電影從創作者到影迷在整體市場中始終保持少數占比的根本原因——

小眾圈的“和歌”在市場行情好的時候尚有生存空間，當整體環境趨向下行時，則成為近乎黑色幽默的存在。

今時今日，早已不是《風林火山》立項的時代。

幾個主要出品方的消失亦是一個時代的漸進。

單部電影項目嚴重超支與后期的拖沓，不僅消耗了主流觀眾的耐心，也在抵消主創自身的行業影響力。再結合坊間傳聞（部分事實已經證明），對于導演在拍攝期間對影片的“一言堂”和自我藝術的感受，脫離了“犯罪劇情片”的傳統認知。從七個小時到兩個小時的“支離破碎”的敘事，更直接導致首映之后，口碑幾近一邊倒的差評。

相較于《僵尸》上映時的驚艷和麥浚龍尚在可控范圍內的商業操作，《風林火山》承載不了他對藝術的追求。

這是一件很遺憾的事情。

「四味毒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