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狐娛樂專稿(胖部/文)
一批“00后”歌手,正通過音綜出圈。
這當然算得上一種可喜的變化。多年來,音樂行業新人、新歌難出頭,音綜領域卻“老油條”、翻唱扎堆,如此反差,成為音綜制作和音樂產業發展兩端的共同困境。
當《歌手2025》的單依純,以及來自《亞洲新聲》的潘虹、周菲戈等先后獲得不同程度的關注,或可視為對以往困境的一種突圍。
音綜的“00后”時代,似乎正在到來。
而音樂行業,會因此好起來嗎?
舊綜藝,新歌手
非常有趣的是,孵化這些年輕歌手的兩檔節目,《歌手》和《亞洲新聲》,在音綜領域很有代表性。
其中《亞洲新聲》被許多人認為是“《中國好聲音》重生”,正是因為其制作方同樣是燦星文化,甚至還回歸了經典的紅椅子以及作為前冠名商的某涼茶品牌。
而《歌手》和《中國好聲音》代表著中國音綜的兩種經典模式:大牌歌手競演,與新人選秀。
所以,當“00后”歌手同時從兩檔節目脫穎而出,似乎確有幾分行業新風的味道。
事實上,這兩檔從上個時代延續至今的古早音綜IP,近幾年整體都存在缺乏關注與討論,且很難繼續帶火新人、新歌的問題。
包括今年新生的《亞洲新聲》,因為同樣存在同質化明顯的問題,開播至今的熱度、話題度都比較一般。少數出圈的話題,在營銷方向上也存在和《歌手》一定程度的綁定。
比如節目同樣于每周五晚播出,與《歌手》形成對打關系,以此最初帶來節目的話題性;而#亞洲新聲收留心碎歌手觀眾#、#梁翹柏去哪了#等話題,則是從音樂品質上突出節目的優點;圍繞歌手潘虹,“單依純唯一輸過的好聲音”等類似話題,也與《歌手》直接關聯。
但不可否認的是,盡管與單依純在大眾討論度上不成正比,《亞洲新聲》在專業樂評圈帶動的評論乃至推薦,確實讓節目中的若干“00后”歌手獲得了不少關注。
需要看到,這一波獲得推薦的歌手,是有其共性特點的。
首先還是實力。單依純靠著《珠玉》一舉破圈,在于這首歌確實在演唱技巧上極具挑戰性,雖然從聽感是見仁見智、甚至存在一些爭議,她的個人演唱能力依然獲得了廣泛認可;再到第二期的《天空》,靠演唱實力成功蟬聯第一。
而《亞洲新聲》選拔的新生代歌手,潘虹充沛的情感和敘事性,周菲戈怪物般的演唱機能,以及愛新覺羅·媚的歐美范、可樓的中國風等,同樣拿出了具有說服力的舞臺。
需要指出的是,行業其實并不缺少有實力的新生代。
音樂制作人龐弗雷向狐廠娛樂觀察指出:“《亞洲新聲》的選手基本來自《中國好聲音》,其實說明,多年來行業其實有著類似的選拔機制,只是缺乏讓他們出圈的能力。只是現在,兩檔節目既偶然也必然地,終于開始讓樂迷看到了他們?!?/p>
其次,這些“00后”歌手普遍表現出獨特的個性和親和力,甚至可以說是“抽象”基因,能和當下的年輕人玩起來。單依純帶到《歌手》的扇子道具,已經成了她的玩梗標配;潘虹在臺下的搞笑女人設,與其臺上的深情款款也形成了反差。
音綜制片賈小巴還指出一點,兩檔節目在內容上存在一條隱性情緒線索,就是中外對打,“《歌手》去年就有過‘守國門’的出圈話題,然后今年的《亞洲新聲》是讓新生代歌手與亞洲各國年輕音樂人分組PK,在當下這其實能形成一定的情緒價值,提升觀眾的認可度?!?/p>
無論如何,“00后”歌手總算在音綜領域,找到了存在感。
又見新人,不容易
音樂行業苦無新人、新歌久矣。
近些年來,風行的短視頻神曲逐漸與大眾的音樂審美需求形成了差距,每年各大音樂平臺的熱門榜,也依然被十幾、二十年前的老歌占據前列。行業內外對于華語樂壇“青黃不接”的討論,可以說不絕于耳。
要討論這個問題,還要從2010年代說起。
如《中國好聲音》等音綜崛起的一個關鍵背景,就是互聯網時代徹底改寫了過往的音樂行業邏輯,行業需要新的營收渠道,也需要尋找推人、推歌的新模式。
而這期間直到2015年的“規范網絡音樂版權專項整治行動”,音樂內容長期處于缺乏版權保護的狀態,營收渠道的萎縮,更打擊了音樂產業的上游制作端。
此后,在線音樂的數字專輯,替代了傳統唱片發行;但過去以電臺、地推為主的宣發模式,卻很難找到替代方案。
期間,音綜短暫發揮過幫助行業推新人的功能,但很快又出現了市場疲勞。
賈小巴分析認為:“原因也很簡單,首先是當時行業里相關跟風內容快速泛濫,消耗了新人資源,也加劇了觀眾的審美鈍感;其次,幕后爭議帶來的信任問題,也消耗了觀眾的認可度。這是當時綜藝行業制作的局限性?!?/p>
“在那之后的趨勢就是,行業越來越傾向于打造《歌手》類競演內容,以市場熱門歌手翻唱經典歌曲,更輕易地獲得市場關注。即使這些內容網絡傳播度有限,但電視端的收視一直不錯,所以大家就越做越重復,觀眾基本盤也越做越小。”
到信宣布推出《天賜的聲音3》,不想繼續翻唱,這種內容的局限性開始被更多的看到。而此后除了《中國新說唱》等垂類內容,帶來過市場新鮮感,音綜的推人、推歌效率已經快速喪失。
在音綜之外,短視頻音樂看似為新歌找到了宣發渠道,“但無論是內容的去中心化邏輯,還是MCN大水漫灌式迎合市場打造神曲,都不利于好音樂的破圈傳播?!饼嫺ダ字赋觯吧踔辽袂姆簽E,還加劇了觀眾不聽新歌的心態?!?/p>
也正因如此,目前“00后”歌手的出圈,才顯得如此難能可貴。
也需要指出,這波人才的出現,離不開行業的厚積薄發。
事實上,面對行業缺新人、新歌的困境,各大音樂平臺、包括短視頻平臺,多年來都有相關音樂扶持計劃,甚至簽約獨立音樂人、創作原創音樂的多寡,已經成為各音樂平臺顯示競爭力的KPI。
根據財報,截至2024年底,騰訊音樂人平臺總入駐音樂人數超58萬,00后新生代音樂人超17.6萬;網易云音樂入駐獨立音樂人77.4萬名,上傳了約440萬首原創音樂作品。如此積累,為如今的平臺選拔留出了巨大空間。
但這些音樂人該如何被看到,行業其實依然是缺少答案的。
新人有了,新歌如何?
那么,如今這些“00后”歌手被看到,是否讓音樂行業好起來了?或許要現在給出答案,依然為時尚早。
一個最基本的問題是,雖然若干新人正在通過當前的音綜被看到,但根本上還是沒能解決新歌的問題。
正如賈小巴所說:“其實這是曾經《中國好聲音》留給行業的一大問題,雖然能夠推人,但如何讓歌手保持長期發展、讓樂迷愿意去聽他們的新歌,行業并沒能拿出配套的答案,需要歌手自己去圈里摸爬滾打、甚至從頭開始。”
究其原因,首先是行業制作端的體量縮水。
曾經行業愿意邀請頭部詞曲人寫歌、知名制作人坐鎮、頂級錄音設備,拿出重金砸經典專輯,但如今,龐弗雷表示:“自從傳統音像銷售模式退出主流,類似制作專輯的風險已經大大提高,而在數字音樂場景下,制作小而精的單曲反而是更具性價比的?!?/p>
其次,新歌的傳播渠道不明。
根據相關行業報告,2024年華語音樂年產量為135.1萬首,較2023年增長了66.2%,而如此暴漲的一個關鍵原因是AI音樂生成工具在廣泛使用。
龐弗雷認為,這代表著推新歌難度反而在放大,“在短視頻的推薦機制下,如此海量內容意味著,單個音樂被看到的難度在放大,甚至會導致更多人選擇神曲制作、出現產業層面的‘劣幣驅逐良幣’。應該說這個環境下,能堅持精品創作是更加不易的。”
期間行業其實嘗試過類似打歌綜藝等內容,包括《朝陽打歌中心》《令人心跳的舞臺》《有歌2024》等,但基本沒能退出破圈舞臺。曾拿下豆瓣8.3分的周播節目《朝陽打歌中心》,第二季中途因招商困難宣布停播。
這也是為什么,過去幾年間最出圈的歌曲往往是OST。因為目前,依然愿意拿出大成本制作歌曲,并買資源進行推廣的,需要來自影視圈的外來資本。
“音樂產業目前推新人、新歌難的問題,根本上是需要新的產業模式,在產業下游讓好內容有確定性,而不是海量劣質內容,把真正愿意為音樂花錢的受眾推開?!饼嫺ダ妆硎?。
“這些系統性的問題,是不可能靠幾個‘00后’就解決的。”
“我不希望出現,如今的年輕人被看到之后,快速成為各大平臺的綜藝咖,上各種節目去搞翻唱;然后個人出圈的新歌,就是幾首影視、游戲的OST。那就成了行業的又一輪循環了?!?/p>
但賈小巴會比龐弗雷來得樂觀:“至少目前,一些年輕人已經被看到,而且在他們開始賺到錢之后,是愿意拿出成本來做好內容的?!?/p>
如單依純在《歌手2025》中呈現的,近兩年她和知名音樂人常石磊保持著長期合作,在個人打造了品牌、并保證收入之后,耐心打磨自己的演唱機能,并付出成本推動好音樂的產生,這被賈小巴稱為“《珠玉》模式”。
《珠玉》在前,希望在后?;蛟S出口還不明朗,但當類似好音樂越來越多,或許能夠推動一種正向循環,讓樂迷愿意回來聽新歌,逐漸完善一條新產業鏈。
希望兩檔節目中的歌手出圈,可以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