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青

大概從互聯網公司的觸角延伸到北京東北四環到五環之間那片神奇的區域開始，“望京滑鐵盧”和“酒仙橋百慕大”就逐漸成為了風水學界的熱門課題——其顯要地位，大概相當于古典文學中的唐詩宋詞——每隔一段時間，就有新的研究成果發表出來，收割一波十萬加。

最近，該領域的最新動向，是一篇談論“望京SOHO風水大局”的奇文：不僅從理論上圖文并茂地解析了望京SOHO的“風水”格局，還聯系陌陌、熊貓TV、A站、小藍單車等入駐企業的現狀（發展陷入低迷、被收購甚至直接倒閉），全面論述了望京SOHO的“滑鐵盧”體質。

發怒的潘石屹

此文在網絡上尤其是SOHO客戶群中的傳播，讓潘石屹都難以保持淡定。老潘親自發了一條六百多字的長微博，從建筑人文、設計風格、網絡信號、PM2.5過濾等方面，對望京SOHO的辦公環境進行了強力背書，對風水神棍的歪理邪說進行了強力反駁，并呼吁客戶“不要傳播這些東西”。老潘應該也知道眼下正是嚴打自媒體的風口，所以還向有關部門喊話，希望“能管一管這些傳播愚昧和迷信的自媒體公眾號”。

老潘的反應很激烈，但問題的關鍵，并不在于相信科學還是傳播迷信這些大是大非。他并不是百分之百的反對風水。事實上，在某些時候，老潘也是信風水的。比如2014年12月，當陌陌上市之際，老潘就在微博上表示，望京SOHO風水好，適合互聯網企業發展。

眾所周知，在房地產界，講究風水，只是常規操作。一般人知之甚少的是，帶著高科技光環的互聯網企業，對于風水學這門歷史悠久、高深莫測的東方玄學，很多時候也要“敬畏”三分。

小米起家、高德發富之地

坊間流傳著很多關于“互聯網+風水”的段子：

某旅游網站曾經在中關村的電子大廈辦公，該公司某高管在內部會議上提到此處風水不好，之后他們很快就搬到了維亞大廈——這里一度走出了多家獲得BAT爸爸青睞的獨角獸，堪稱互聯網福地。而后一段時間內，該旅游網站果真進入快速發展期，成功登陸納斯達克。（中關村的另一處互聯網福地應該是銀谷大廈，現在在網上搜索還能看到，該物業的招租廣告赫然寫著“小米起家、高德發富之地”）。

某視頻網站之前在中鋼大廈發展多年，始終不溫不火，老板找人一算，發現中鋼大廈的建筑形式非常不利于風水，于是把“大腦”部門搬到了500強聚集的風水寶地環球貿易中心，中鋼只留下苦逼的產品技術部門留守。隨后該網站的發展果然“順風順水”，以45億美金的嫁妝進入“豪門”。

十多年前，某老牌門戶網站搬進位于五道口的新大廈之時，CFO特地從香港請來一位風水大師，給公司發展“把脈”，大師的鑒定結論是，這座樓風水相當好，但主陰，會對男高管不利。然后，在接下來的幾年里，多位男性高管果然相繼離職，其中兩位還分別成為了兩大頭部視頻網站的創始人。

某業內人士去理想國際大廈看辦公室，物業銷售要價不菲，理由也很充分：這是中關村風水最好的地方，這里走出了百度和新浪，誕生了幾十位億萬富翁，接待過全世界名流政要，這地方都是擠破頭都搶不到的風水寶地，要不是新浪搬家，根本沒有機會進來……

當然，這些只是幕后傳說，真假難辨。近在眼前的事實是，B站搬遷時請道士作法，有圖有真相。吃瓜群眾震驚之余紛紛表示：只擺個道場怕是不夠，還需要再拿幾個程序員來祭天……

除了辦公樓選址中的風水傳說，請法師給服務器開光，以求永不宕機，也是一些網絡公司的“騷操作”。玄學的神秘力量，堪稱影響中國互聯網企業發展的“第五元素”。

互聯網內容中的玄學

而在互聯網內容消費和社交網絡生態中，玄學的影響更是顯而易見。

在門戶網站已經日薄西山的今天，打開各家門戶的首頁，仍然能在頂部導航欄中，發現一個重要的頻道入口，那就是星座頻道。十多年來，星座頻道小編們持續不斷地從事著星相學、命理學、塔羅測試、夢的解析等方面的內容生產，為廣大網民的工作、生活、婚戀提供了豐富的理論支撐。能否化解水逆，如何化解水逆，打開任何一家門戶網站的星座頻道，都能找到答案。

星座頻道和玄幻文學（包括衍生的游戲和影視作品），共同建構起了當代互聯網+玄學的生活方式。在當下的社交網絡，我們隨時可以看到諸如“水逆”“修仙”之類的表達。

轉發錦鯉，則是全民祈求好運的常規操作。2018年，“火箭少女101”成員楊超越的C位出道，以及錦鯉本鯉“信小呆”的橫空出世，直接把錦鯉文化推到了全民狂歡的高度。有了錦鯉和“高分噴霧”，當年曾經保佑無數80后、90后考試不掛科的春哥，現在終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正如太極分陰陽，八卦有乾坤，萬物“相生相克”，互聯網玄學中也有一種與錦鯉功能相反的事物，那就是源自網游界的“毒奶”。在RPG類游戲中，治療、施加增益效果等有助于獲得勝利的輔助行為，被統稱為“奶”。隨著網游文化向流行文化的溢出，“奶”的使用場景也不斷擴展，相當于支持、鼓勵、背書、站臺等等。而“毒奶”，望文生義，自然就是“奶中有毒”：越是看好，事物便越會向著相反的方向發展。星際爭霸游戲解說黃旭東，號稱“毒奶界第一人”，連宇宙無敵的中國乒乓球隊，都能被他“毒”到，其“毒性”與足球界的貝利相比，大概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們已經擁抱了融合各種黑科技的互聯網，并且正在向人工智能和區塊鏈進階，然而回頭打量，卻發現“風水”仍然籠罩頭頂，這難免讓人心生沮喪。不過，也沒必要過分悲觀，無論互聯網公司（或其他公司）盛行的選址風水學，還是朋友圈轉發的運勢傳播學，都只是確定性缺失導致的群體反應。

在一個變動不居的時代，只有不確定才是最大的確定。或者正好相反，一切都已經由“固化”的階層和“爸爸”們確定好了，在我們已經如此努力“盡人事”的情況下，借助玄學的力量，祈求一點基于“量子混沌”的運氣加成，似乎也未嘗不可。

當然，玄學靈驗與否，要“歷史”地看，也要“辯證”地看。換句話說，就是有時候靈驗，有時候不靈；這么看是靈驗的，那么看又不靈了。比如望京SOHO的風水，要是不好，陌陌不會在這里上市；要是好，A站不會在這里賣身。究竟好還是不好，唯一的結論就是——沒有結論。

對任何一個問題都模棱兩可，這是風水學和其他高深的玄學分支的“共性”，也正因為沒有定論，才留下了闡釋（或者扯淡）的空間。

所以，對于玄學問題，認真你就輸了。好運符號隨緣轉發，但周一該上班還得老老實實上班，幸福終究是奮斗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