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肖 牛:風水輪流轉!不出三日,家中迎來五大福事,五福臨門了
151 2025-08-27
暮春的雨絲斜斜織著,將江南水鄉的青石板路潤得發亮。羅天辰踏著泥濘走進村口時,檐角滴落的水珠正巧打在他肩頭的舊行囊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這是他離鄉八年后首次歸來,可腳下的石板路卻比記憶中更顯斑駁,縫隙里鉆出的青苔沾濕了布鞋,每一步都帶著潮濕的涼意。
村口老槐樹下圍坐著幾位老者,見到他這身風塵仆仆的模樣,交頭接耳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有人悄悄抬手指了指村西的方向,那道目光像帶著寒意的風,掠過羅天辰的臉頰,讓他莫名攥緊了手中的油紙傘。竹骨傘柄被掌心的汗濡濕,滑膩的觸感讓他想起父親臨終前冰涼的手,那雙手曾無數次撫摸他的額頭。
“羅家后生回來了。” 不知是誰先開了口,聲音里帶著幾分惋惜,幾分探究。羅天辰望著遠處霧蒙蒙的河面,祖父與父親臨終前咳血的模樣突然浮現,心口像是被細密的針扎著 —— 他終究還是回來了,回到這個纏繞著家族宿命的地方。河風帶著水汽撲面而來,隱約夾雜著泥土與腐朽的氣息,那是祖輩墳塋的味道。
羅天辰今年二十五歲,眉眼間還帶著幾分書卷氣,可雙手虎口處磨出的厚繭,卻泄露了他并非純粹的文弱書生。八年前父親病逝時,他正在州府最大的 “濟世堂” 學醫,行囊里除了幾件換洗衣物,只有半箱泛黃的醫書和一張皺巴巴的地契。那地契是祖父留給他的,邊角已被歲月磨得圓潤,據說藏著羅家祖宅地下的秘密。
“天辰回來了?” 隔壁的王婆端著洗衣盆迎上來,渾濁的眼睛在他身上打量許久,“你娘這幾日總念叨你,夜里常對著你爹的牌位流淚,前日還去土地廟求了平安符。快些回家去吧,晚了怕是又要倚著門框張望?!?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尾音卻止不住地發顫,圍裙上還沾著沒洗凈的皂角沫。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院中那棵老桂樹比記憶中更粗壯了些,斑駁的樹皮上爬滿青苔,樹洞里積著去年的落葉。母親聞聲從屋里出來,鬢角的白發在暮色中格外刺眼,見到他的瞬間,嘴唇哆嗦著,半晌才擠出一句:“回來就好?!?她袖口磨得發亮,手里還攥著未縫完的鞋底,針腳細密卻有些歪斜。
晚飯時,母親將一碗溫熱的雞湯推到他面前,渾濁的湯汁里飄著幾粒枸杞?!澳阕娓缸吣悄?,你才七歲,抱著他的棺木不肯撒手,哭啞了嗓子;你爹去時,你剛滿十七,在州府接到信,三天三夜跑回來,鞋都磨破了,腳底板全是血泡。” 她用筷子撥弄著碗里的雞肉,“羅家男丁,好像都熬不過三十五,你爹走時才三十二,正是能扛事的年紀。”
羅天辰握著筷子的手猛地收緊,竹筷在掌心硌出淺淺的紅痕。他記得祖父臨終前指著西邊河道,氣若游絲地說 “水…… 水不對勁,弓…… 弓要射人”,當時只當是老人糊涂說胡話,如今想來,那些含糊的話語里或許藏著破解宿命的密碼。油燈在桌上搖曳,將母親的影子拉得很長。
次日清晨,他提著祭品往祖墳走去。穿過一片茂密的蘆葦蕩,露水打濕了褲腳,冰涼的觸感順著肌膚蔓延,驚起幾只螞蚱蹦跳著逃竄。三座孤零零的墳塋便出現在河岸旁,祖父、父親和去年剛過世的堂兄,三座墳頭的青草長勢旺盛,幾乎要將簡陋的石碑吞沒,碑上的字跡已有些模糊,需湊近才能辨認。
河水在墳塋西側拐了道急彎,湍急的水流沖擊著河岸,卷起渾濁的泥沙,發出嘩嘩的聲響,像是誰在暗處哭泣。羅天辰蹲下身撫摸冰冷的石碑,指尖觸到被水侵蝕的凹痕,那是常年沖刷的痕跡。忽聽身后傳來腳步聲,蘆葦稈摩擦的沙沙聲由遠及近,驚飛了棲息的水鳥。
回頭望去,一位身著青布長衫的老者正站在蘆葦叢邊,手里握著個黃銅羅盤。老者面容清癯,下頜的山羊胡修剪整齊,長衫雖舊卻漿洗得干凈,腰間系著個裝羅盤的鹿皮囊,邊角繡著褪色的八卦圖案。他眼神沉靜,正望著河道走勢出神。
“后生可是羅家子孫?” 老者聲音洪亮,目光如炬。羅天辰點頭起身,見對方羅盤指針正微微顫動,像受驚的雀鳥般不停指向河道拐彎處?!袄舷壬牵俊?他注意到老者布鞋上沾著新鮮的泥土,褲腳還掛著草籽,顯然也是剛到不久。
“老朽玄清,四處游歷看些陰陽風水?!?老者捋著花白的胡須,眼神凝重地望著河道,“此處河道形如彎弓,弓背正對墳塋,乃是‘水反弓’煞,最是兇險不過。” 他從袖中取出一張泛黃的紙,上面畫著河道走勢圖,墨跡雖淡卻線條清晰,與眼前景象分毫不差。
羅天辰心中一震,祖父臨終的話語突然清晰起來。他忙問:“何為水反弓?還請老先生詳解。” 玄清道人指著河道弧度:“水流本應環抱有情,如貴人環護,此為‘玉帶纏腰’;此處卻如弓弦向外,似箭待發,煞氣直沖墳塋。久居此地,男丁易遭橫禍,多損壽元。”
回到家中,他翻出父親留下的舊賬本,在最后幾頁找到幾行潦草的字跡:“丙午年,河工改道,西灣取直,說是便于商船通行,縣太爺親自督辦。次年春,父始咳血,遍請名醫無果。” 原來河道并非天生如此,而是二十年前人工改道所致,恰好是祖父生病的前一年。
母親端來熱茶時,見他對著賬本出神,嘆息道:“當年為了方便行船,縣里強行改了河道,拆了不少人家的田埂。你祖父帶著鄉鄰去縣衙說理,被差役打了板子,回來就咳血了。那時誰聽得進風水之說?都罵他老頑固,擋了大家的財路。” 她指尖撫過賬本邊緣的磨損處,那里是父親反復摩挲的痕跡。
羅天辰將玄清道人的話告知母親,老人聽完臉色煞白,抓住他的手瑟瑟發抖:“那…… 那我們遷墳吧?把你祖父他們移到后山去,離河水遠些,那里有片松樹林,風水定是好的。我這就去請族老商議?!?她的指甲因常年勞作而開裂,緊緊掐著他的胳膊,留下幾道紅痕。
他望著母親惶恐的神情,心中五味雜陳。遷墳是大事,需尋個黃道吉日,還得請風水先生相看新址,更要族人同意??尚宓廊伺R走時說的話卻在耳邊回響:“急則治標,緩則治本,移碑未必是上策,恐動根基傷了元氣?!?窗外的麻雀在桂樹上嘰嘰喳喳,像是在議論著什么。
三日后,羅天辰備了厚禮去鎮上尋玄清道人。老者住在城隍廟旁的舊屋里,院墻爬滿牽牛花,紫色的花朵開得正盛,門上掛著塊 “玄清堪輿” 的木牌,字跡古樸。屋內陳設簡單,一張八仙桌,兩把太師椅,墻上掛著幅泛黃的《青囊經》拓本,邊角已有些殘破,用漿糊小心修補過。
聽聞他想遷墳,道人搖頭道:“河道煞氣已成,遷墳不過是權宜之計。況且祖墳動土,需擇龍穴,若新址不妥,恐引更甚禍端。你祖父當年便知此理,才寧死不肯遷墳,臨終前還囑咐不可妄動。” 他給羅天辰斟了杯熱茶,茶葉在水中舒展,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是山里的野茶。
“那難道眼睜睜看著羅家斷后?” 羅天辰急得站起身,木椅在地面刮出刺耳的聲響。他想起自己年少時許下的學醫救人的宏愿,如今連自家的宿命都破解不了,不由得一陣心灰意冷,拳頭重重砸在桌面上,震得茶杯微微搖晃。
玄清道人示意他坐下,取過紙筆描畫河道走勢:“你看這水流,如箭在弦,直射墳塋。若強行遷墳,煞氣無所附著,反而可能沖克在世之人,你便是首當其沖。” 他筆尖在河岸處重重一點,墨跡暈開,“此處才是關鍵,需以生機擋煞,方能化解?!?/p>
羅天辰盯著圖紙上的紅點,那正是河道拐彎最急的地方。“您的意思是?” 道人撫須笑道:“水勢雖兇,卻可借草木調和。柳樹水性,根系盤結,可固堤擋煞,只是此法耗時良久,需有足夠耐心,非三年不能見效,期間還需精心照料?!?/p>
回家路上,他反復琢磨道人的話。夕陽將河面染成金紅色,水流撞擊河岸的聲音格外清晰,像無數只手在拍打岸邊。遷墳固然能解燃眉之急,可若真如道人所說引來更大禍端,豈非得不償失?他踢著路邊的石子,石子滾入草叢,驚起一只螢火蟲,心中拿不定主意。
夜里,他夢見自己站在河道中央,渾濁的河水從四面八方涌來,祖父和父親的臉在水中若隱若現,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他想伸手去拉,卻被水草纏住腳踝,越掙扎陷得越深,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窒息感如此真實。驚醒時冷汗浸透了中衣,窗外的月光正照在墻上懸掛的家訓上 ——“守正篤實,久久為功”。
次日清晨,他去鎮上買了把鐵鍬。鐵匠鋪的王師傅見他買鐵鍬,笑著問:“后生要開荒?如今這世道,還是種些耐旱的作物好,去年的旱災可把大家坑苦了。” 羅天辰笑而不語,付了錢扛著鐵鍬往家走,晨光灑在鐵鍬的刃口上,閃著寒光,映出他堅毅的臉。
母親見他扛著工具出門,疑惑地問:“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要去墾荒?家里的幾畝薄田夠吃了?!?羅天辰回頭一笑,晨光落在他年輕的臉上,帶著從未有過的堅定:“娘,我想試試玄清道人的法子,在河邊種些柳樹,或許能改變咱家的運勢。”
他沿著河岸走到那處急彎,水流拍打著岸邊的泥土,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褲腳。按照道人指點,此處土壤濕潤卻不淤塞,正適合栽種柳樹。只是河岸邊的泥土被沖刷得十分松軟,鐵鍬下去便陷進半尺深,費力才能挖出一捧土,泥土里還夾雜著細小的貝殼。
剛挖好第一個樹坑,就見玄清道人背著個竹簍走來,里面裝著幾十株柳樹苗?!昂笊褂袔追忠懔?,老朽便再助你一臂之力?!?道人將樹苗分給羅天辰,“這些都是三年生的壯苗,存活率高些。柳樹水性,能固堤護岸,更能疏導煞氣,只是要常來照看,不可懈怠?!?/p>
羅天辰接過樹苗,嫩綠的枝條在風中輕輕搖擺,帶著清晨的露水,沾在他的手背上,冰涼微涼?!叭辍?他喃喃自語,父親正是在二十五歲這年開始咳血,留給自己的時間,似乎不多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最近偶爾也會感到一絲悶痛,像是宿命的預警。
“心誠則靈,境由心轉?!?玄清道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風水之道,本就是順應自然,而非強行改易。你看這河水,堵則潰堤,疏則通衢,種樹亦是此理。既要種,便要用心,不可半途而廢,否則前功盡棄?!?/p>
兩人沉默地栽著樹苗,鐵鍬插入泥土的聲音與水流聲交織在一起。羅天辰挖坑,道人栽苗,用腳將土踩實,再澆上清水。夕陽西下時,河岸上已豎起二十多株小小的柳苗,像一排綠色的屏障,守護著不遠處的墳塋,影子被拉得很長,與河水交融。
回到家中,母親見他滿身泥污,嗔怪道:“這般勞累做什么,不如早日尋個穩妥營生,娶房媳婦生個娃,也讓娘放心。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么活?!?羅天辰打水洗臉,笑道:“娘,我想在鎮上開個醫館,既能糊口,也能方便鄉鄰,還能守著家里,一舉多得?!?/p>
母親聞言眼圈一紅,轉身去灶房忙活,背影在昏黃的油燈下顯得有些佝僂。羅天辰望著銅鏡中自己年輕的面容,想起醫書上說的 “氣血調和,百病不侵”,或許破除宿命的方法,從來都不止一種,既要改風水,也要調自身,雙管齊下才好。
他開始整理父親留下的醫書,在泛黃的紙頁中發現幾張藥方,上面寫著調理氣血的藥材,墨跡已有些褪色,卻是父親親筆所書。他將藥方仔細收好,打算明日去鎮上藥材鋪配齊藥材,先從調理自身做起。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在書頁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如同跳動的希望。
半月后,羅天辰的小醫館在鎮上開張了。鋪面不大,只有一間正房,里間做診室,外間擺著藥柜,藥柜上整齊地擺放著藥罐和秤。柜臺上還放著一盆薄荷,散發著清涼的香氣。起初生意寥寥,鎮上的人更信老郎中,只是遠遠觀望,偶爾有人進來問問價錢。
直到張屠戶的兒子得了急驚風,高燒不退,抽搐不止,老郎中束手無策,搖頭嘆息讓準備后事。張屠戶抱著最后一絲希望來求醫,羅天辰沉著診斷,施針開藥,守在孩子床邊三天三夜,親自煎藥喂藥,終于將孩子從鬼門關拉了回來。此事傳開后,醫館漸漸有了名氣。
來找他看病的人多了起來,有頭疼腦熱的,有跌打損傷的,甚至鄰村的人也慕名而來。他為人謙和,收費公道,遇到貧苦人家還分文不取,用自家的藥材為他們診治。很快贏得了鄉鄰的信任,大家都說羅家后生不僅醫術好,心眼更好,是個活菩薩。
這日傍晚,他正要關門,將藥柜上的藥材整理歸類,玄清道人卻面色凝重地闖了進來,手里的羅盤指針瘋狂轉動,像被磁石吸引的鐵屑般不得安寧。“不好!” 道人指著西方,語氣急促,“連日暴雨,河水暴漲,新栽的柳樹怕是要遭殃!你快隨我去看看!”
羅天辰心中一緊,匆忙抓起蓑衣,藥箱都來不及收拾,便跟著玄清道人往河岸趕去。一路上天色漸暗,雨點噼里啪啦地打在蓑衣上,遠處傳來河水上漲的轟鳴,像沉悶的雷聲??僧斔s到河岸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如墜冰窟 —— 那排剛抽出新芽的柳樹,竟被湍急的河水沖倒了大半,斷枝殘葉在水中沉浮!這難道真是羅家無法逃脫的宿命?
渾濁的河水裹挾著斷枝殘葉,在暮色中翻涌奔騰,浪濤拍打著河岸,發出沉悶的巨響。羅天辰望著歪倒在泥地里的柳樹,嫩綠的枝條沾滿泥漿,像是被無形的手折斷的希望,有些樹苗的根系都被沖刷裸露在外。他正要上前扶起樹苗,卻被玄清道人緊緊拉住。
“別動!” 老道人面色凝重,指著被沖垮的河岸,“你看這沖刷的痕跡,泥土被剝蝕得如同刀削,水流比往日更急了數倍。”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濕泥,手指捻動間,泥沙簌簌落下,幾乎握不成團,“河道底部的流沙被沖起來了,根基已失,此刻強行栽種多少樹都要被沖倒,白費力氣。”
羅天辰的心沉到了谷底,雨水順著蓑衣領口灌入,冰涼刺骨,順著脊背流下,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澳恰?那怎么辦?遷墳真的不行嗎?難道就眼睜睜看著羅家斷了香火?” 他聲音發顫,想起母親夜里偷偷抹淚的模樣,還有自己近來偶爾發作的咳嗽,難道真要重蹈祖輩覆轍,逃不過這宿命的輪回?
玄清道人從懷中取出個油布包,層層打開,里面是幾塊黑色的石頭,石面光滑溫潤,隱隱有光澤流動,上面還刻著簡單的符文?!斑@是鎮煞石,采自深山龍脈處,可暫時穩住泥沙,阻擋煞氣蔓延?!?他將石頭小心地嵌入河岸缺口,“但治標不治本,需尋更穩妥之法。你祖父當年反對改道,正是怕破壞河道龍脈,可惜世人短視,只圖眼前利益……”
“龍脈?” 羅天辰不解,雨水模糊了視線,他用袖子擦了擦臉,雨水順著下巴滴落。道人指著河道走勢解釋:“此處本是‘玉帶環腰’的吉地,河水繞墳而過,形如玉帶纏護,氣脈通暢,滋養子孫;改道后變成‘反弓煞’,水流如刀,直砍墳塋氣脈,氣泄則人衰,這才導致男丁早夭,一代不如一代,陽氣日漸衰弱?!?/p>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點砸在水面上,激起無數水花,又迅速消散。兩人躲到蘆葦叢中避雨,蘆葦稈在風中劇烈搖晃,幾乎要被折斷,發出嗚嗚的聲響。羅天辰望著飄搖的柳苗,忽然明白玄清之前的話 —— 移碑只是避開眼前的煞氣,卻改不了河道的根本走勢,就像治水堵不如疏,風水亦然,需順其勢而導之方能長久。
“那要如何才能改回玉帶環腰的走勢?” 他急切地問,雨水順著發梢滴落,在下巴上匯成水流,滴落在衣襟上。道人搖頭:“河道已改二十年,根基早定,泥沙沉積,強行改回耗資巨大,工程浩大,縣里也絕不會同意。但我們可以造‘輔弼水’,在反弓處造個回水灣,讓煞氣回旋,化兇為吉,曲線救國。”
“回水灣?” 羅天辰從未聽過這個說法,眼中滿是疑惑,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
“用竹木編籠,內裝石塊沉入水底,筑成一道潛壩,如隱形的堤壩,迫使水流轉彎,形成回旋之勢。” 道人用樹枝在泥地上畫圖示意,線條歪歪扭扭卻清晰明了,“再在灣口補種耐水的杞柳和蘆葦,根系盤結后能固住泥沙,日久便能形成天然屏障,鎖住生氣。只是此法耗費巨大,還要請河工幫忙,非一人之力可成,需聚眾之力?!?/p>
羅天辰咬了咬牙,從懷中掏出個布包,里面是他開醫館攢下的碎銀和幾錠銀子,用紅線仔細纏好,這是他全部的積蓄,是他一點點積攢下來的希望。“錢不是問題!只要能破解宿命,護佑羅家子孫,我傾家蕩產也愿意!” 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貼在臉頰上,眼神卻亮得驚人,透著不屈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的星火。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雨勢稍歇,天邊露出一絲魚肚白。羅天辰挨家挨戶拜訪鄉鄰,腳踩在泥濘的路上,深一腳淺一腳,褲腳沾滿了泥漿。聽聞要整治河道,不少人搖頭拒絕 —— 當年改道傷了不少人家的田地,大家對河道工程早已心有余悸,生怕再受牽連,得不償失。
“天辰啊,不是叔不幫你,實在是怕了。當年改道,我家兩畝好地都被淹了,去找縣衙理論,反被打了一頓,至今還落下病根。” 村東的李大叔蹲在門檻上抽著旱煙,煙鍋在鞋底上磕了磕,滿臉無奈,眼神中帶著深深的恐懼。
直到他說起羅家三代男丁的遭遇,祖父咳血而亡,父親壯年病逝,堂兄新婚燕爾便撒手人寰,留下年輕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聲淚俱下,情真意切。才有幾位老人動了惻隱之心,王婆抹著眼淚說:“羅家小子是個好的,上次我家老頭子中風,躺在床上不能動,多虧他日日上門針灸喂藥,分文不取。這忙咱得幫,不能讓好人寒了心!”
王婆的丈夫年輕時是河工頭,擅長編竹籠治水,經驗豐富。在她的帶動下,竟有十多位村民自愿加入,有年輕力壯的后生,也有經驗豐富的老者。羅天辰買來了竹木和麻繩,堆在河岸空地上,像座小山,散發著新鮮的竹木清香。玄清道人則指導大家編籠填石,講解編籠的技巧,如何讓竹籠更堅固耐用,能抵御洪水沖擊。
男人們光著膀子在水中作業,古銅色的脊背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汗水順著肌肉線條滑落,號子聲此起彼伏,響徹河岸,充滿了力量。女人們送來熱茶和干糧,用粗布巾給男人擦汗,孩子們則在岸邊撿拾散落的竹片,偶爾幫著遞遞工具,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充滿了生機與希望。羅天辰穿梭其中,既是指揮者,也是勞力,哪里需要就往哪里去,手上磨出了水泡也毫不在意。
玄清道人每日帶著羅盤測量水位,嘴里念叨著 “左三右七,前四后六,水深三尺,籠高一丈” 的口訣,根據水流變化調整竹籠的位置和密度。他還教大家在竹籠縫隙中撒播草籽,說能加速泥沙淤積,讓堤壩更快穩固。羅天辰一邊照看醫館,一邊監督工程,夜里還要研究醫書和風水古籍,常常忙到三更天,油燈燃盡了好幾盞,眼窩都熬得有些深陷。
母親見他日漸消瘦,心疼不已,每日變著花樣給他做些補氣血的吃食,紅棗小米粥、當歸燉雞、黃芪蒸蛋,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好東西都給他補上。卻也不再勸他放棄,只是默默地幫他漿洗衣物,打理醫館雜事,在他晚歸時留一盞燈,溫一碗熱湯,用行動支持著兒子的決定。她知道兒子在做一件關乎羅家命運的大事,縱有萬般不舍,也只能全力支持。
半月后,五道竹木石籠沉入水底,排列成一道弧形,如同彎月。河道果然出現了小小的回水灣,水流沖擊石籠后回旋,流速明顯減緩,不再直接沖刷河岸。羅天辰帶人補種的杞柳也抽出了新芽,嫩綠的枝條在風中搖曳,與之前殘存的柳樹連成一片,像給河岸系上了綠色的絲帶,充滿了生機。
玄清道人看著羅盤穩定的指針,指針不再劇烈顫動,只是微微晃動,撫須笑道:“煞氣已被疏導,初顯成效。只是還需時日穩固,不可掉以輕心。待到來年,再增筑兩道石籠,擴大回水灣,便可高枕無憂了。” 羅天辰望著初具雛形的回水灣,水中倒映著藍天白云,心中涌起一絲希望,連日的疲憊仿佛都煙消云散了,只剩下滿滿的成就感。
可就在這時,縣里突然派人來查問。差役騎著高頭大馬,耀武揚威地來到河岸,馬蹄踏在泥濘的路上,濺起泥水。為首的是縣丞的小舅子,平日里橫行霸道,魚肉鄉里,此刻正瞇著眼打量著河道工程,滿臉不善。原來有人眼紅羅天辰的醫館生意,暗中向縣里告狀,說他私自改道,違反河規,圖謀不軌。
差役兇神惡煞地要拆毀石籠,命人拿鐵锨準備動手,幾個年輕差役已經擼起袖子,躍躍欲試。羅天辰急忙上前阻攔,拿出玄清道人繪制的圖紙解釋:“大人明鑒,并非改道,只是護岸固堤,防止水土流失。去年此處便沖毀了三畝良田,再不想辦法,明年汛期怕是要淹到村里,危及百姓安全啊!”
差役頭目將信將疑,瞇著眼打量圖紙,顯然看不懂其中門道,卻裝作了然于胸的樣子。羅天辰又請來鎮上的老河工,老河工指著河岸的沖刷痕跡:“大人明鑒,此處每年沖刷土地數畝,若不加固,明年汛期定然危及村莊。這后生是在為民辦事,功德無量??!” 說著還作了個揖。
周圍的村民也紛紛附和,七嘴八舌地訴說河水上漲的危害,講述羅天辰的善舉。差役見狀,知道眾怒難犯,硬來討不到好,只得作罷,但撂下狠話:“若出問題,定要你吃不了兜著走!” 說罷悻悻離去,馬蹄聲漸漸遠去。羅天辰望著他們的背影,知道這事不會就此結束,心中暗自警惕,決定將工程做得更扎實,讓他們挑不出錯處。
風波過后,羅天辰更加用心地維護河岸。他在柳樹林邊挖了條排水溝,將雨水引入農田灌溉,一舉兩得,既保護了堤壩,又滋養了莊稼。又在石籠旁撒下更多草籽和蘆葦種,讓根系加固堤壩,還在岸邊種上了一些灌木,增加防護。醫館的生意越來越好,他不僅看診,還免費教村民識別草藥,講解養生之道,編了通俗易懂的歌謠教大家強身健體,“春養肝,夏養心,秋養肺,冬養腎,四季安康笑開顏”。
轉眼三年過去,河岸的柳樹已長得枝繁葉茂,濃密的根系牢牢抓住泥土,樹干已有碗口粗細,夏日里濃蔭蔽日?;厮疄程幩髌骄?,倒映著藍天白云,竟真有了幾分 “玉帶環腰” 的意境,水面上偶爾有小魚躍出,泛起圈圈漣漪,岸邊還引來水鳥棲息,生機勃勃。
這三年里,羅天辰的咳嗽漸漸好了,身體日益強健,面色紅潤,再也不是剛回鄉時的蒼白模樣。他每日清晨都會去河邊散步,練習父親留下的強身健體的拳法,呼吸清新的空氣。母親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時常去河邊的柳樹林散步,有時還會帶著祭品去墳前祭拜,告訴丈夫和公公,家里一切都好,天辰很能干。
這日,玄清道人帶著新收的徒弟來訪,指著郁郁蔥蔥的柳樹林笑道:“后生可知為何移碑不如移樹?” 羅天辰不解,躬身請教。道人解釋:“石碑乃死物,雖能鎮煞卻無生氣,時間久了反而會積聚陰氣;樹木是活氣,能聚氣養氣,吸收煞氣,釋放生機,更能調和陰陽。風水之道,貴在生機流轉,而非死氣沉沉,這便是天人合一的道理?!?/p>
他恍然大悟,原來破除宿命的關鍵,不是逃避,而是用生機對抗煞氣,用積極的行動改變現狀。就像醫者治病,不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而是調和氣血,讓身體自行恢復生機。羅家的希望,從來都不在遷墳移碑上,而在這生生不息的自然之力與自身的堅守中,在與命運抗爭的勇氣里。
又過了五年,羅天辰的醫館已成鎮上名醫館,規模擴大了三倍,還收了兩個徒弟,將自己的醫術傳承下去。他娶了鄰村的女子為妻,妻子溫柔賢惠,知書達理,兩人恩愛甚篤,相互扶持。更讓他欣喜的是,妻子為他生下一對活潑的兒子,大的叫念祖,小的叫思賢,寓意不忘先祖恩德,思賢向善,傳承家風。
母親抱著孫子,笑得合不攏嘴,眼角的皺紋里都盛滿了笑意,再也不用夜里偷偷抹淚,逢人便夸孫子聰明伶俐,兒子有出息。河岸的柳樹長成了茂密的林帶,夏日里濃蔭蔽日,成了村民納涼閑談的好去處,孩子們在林間追逐嬉戲,笑聲清脆悅耳,回蕩在河岸上空。
有人問起羅家的往事,羅天辰總是帶著兒子在柳樹下散步,指著河水解釋:“風水再好,不如人心向善;地勢再吉,不如勤勉養生。你看這柳樹,看似柔弱,卻能抵擋洪水,這便是生生不息的道理。宿命或許天定,但人定勝天,只要肯努力,有智慧,有毅力,便能逆天改命,創造屬于自己的幸福?!?/p>
兒子念祖仰著小臉問:“爹,爺爺和太爺爺是不是也在看著我們?他們是不是也很高興?” 羅天辰撫摸著兒子的頭,望向河岸的墳塋方向,那里已被綠樹環繞,青草茵茵:“是啊,他們在天上看著我們,看著羅家子孫平安喜樂,看著這片土地越來越好,看著我們用雙手創造的美好生活。”
那年秋天,羅天辰牽頭,聯合鄉鄰在河上修了座石橋,方便兩岸通行。石橋欄桿上雕刻著精美的花紋,有柳樹、河水和祥云圖案,寓意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石橋落成那日,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鎮上的人都來慶賀,像過節一樣熱鬧。玄清道人特意送來塊牌匾,上書 “守正致和” 四個大字,筆力遒勁,寓意堅守正道,達到和諧。
羅天辰將牌匾掛在醫館門口,陽光透過柳葉灑在字上,金光閃閃,與周圍的景致相映成趣。他站在牌匾下,望著往來求醫的鄉鄰和嬉鬧的孩子,心中充滿了平和與滿足。他知道,羅家的宿命已經被打破,未來的路充滿光明,而這一切,都始于當年那排看似微不足道的柳樹,始于那份不向命運低頭的勇氣和堅持。
暮春的雨又落了下來,只是這一次不再帶著寒意,反而帶著溫潤的生機,滋養著大地萬物。羅天辰站在河岸的柳樹下,望著水中倒映的橋影與樹影,心中一片澄明。所謂風水,從來不是虛無縹緲的宿命,而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智慧;所謂命運,也并非天定不可改,而是在堅守與智慧中尋找生機,在與自然的相處中獲得平衡。
移碑不如移樹,不僅是破解水反弓煞的良策,更藏著生生不息的處世之道 —— 面對困境,逃避不如堅守,強求不如順勢,用耐心與善念種下希望,用智慧與汗水澆灌成長,終能收獲歲月的饋贈。河水依舊流淌,柳絲依然依依,而羅家的故事,已在春風中翻開了嶄新的篇章,成為水鄉里代代相傳的佳話,訴說著人定勝天的真理與希望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