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勇扮演,秦孝公嬴渠梁
其實大秦帝國——黑色裂變一直有一個沒有答案的話題,就是誰是真正的主角。在商鞅和秦孝公之間分布著大致相等的擁簇,而我的答案是,也許小說中的第一主人公是商鞅,但是電視劇中,我選擇侯勇扮演的秦孝公。雖然大秦帝國從來不是一部謳歌帝王的作品,但是,在電視劇中,能夠奪走商鞅風采的人已經產生。也許在之后的幾部里,主角都是那些當之無愧的布衣之士,但在第一部里,孝公完全有資格去贏得我們的優先注意。
我應當怎么評價他呢? 從一個普通男性的角度來說,他帶領自己的國家完成了艱難的崛起,有著生死與共的朋友和女人,他身先士卒,披堅執銳,隱身廟堂,推動變法,在生命的巔峰意猶未盡的離開了這個世界,用殘缺的一生詮釋了屬于男性的完美。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也,電視劇中的這個男人堪當這樣的評價,侯勇的嗓音(不知道是不是配音)厚重深沉,電視劇中的孝公,堅忍寡言,在商鞅力行變法的時候冷靜地審視著陰影里的威脅,喜怒不行于色,一旦危難到來,隱忍的激越就開始沸騰,他心中淡定,面對橫行天下的墨家體現出言語上的鋒利無匹,是的,這就是戰國時代的中國人了,許多年后,那些曾經在史記和戰國策里震撼過我的風貌,終于以這種形式出現在我眼前。
嬴渠梁,用短暫的生命擔當了人間萬事。他不是孔繁森,他沒有公仆意識。但是他至少知道國君二字的分量,知道自己的家族和整個國家的興衰捆在一起,他知道應該信任哪些人,應該防備哪些人,他并沒有在史書上留下更多的痕跡,我們唯一知道的是,秦國在他當政的二十年完成了崛起,那些被司馬遷省略的歲月里,這個盛年而逝的國君究竟做了些什么呢? 比起商鞅,也許只是一些可以不寫的小事。也許就像電視劇中那樣,不停的視察軍隊,保證新法的通暢,不停的思索朝局,探聽天下的變革,對于只記載大事的司馬遷來說這些也許都只是理所應當的,可以被忽略的,但是當他堅持了二十年的苦苦操持,終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時,當那些生活的點滴被呈現在我們眼前時,我們應該給與他崇高的敬意。
其實真正的大事并不都像信陵君竊符救趙那樣轟轟烈烈,也許也僅僅是像嬴渠梁這般,平靜地努力著直到生命的終結。
沒有橫掃六合,沒有一統天下,嬴渠梁在任時的秦國不過收復了河西。然而有不再貧窮的國人,有不再衰敗的軍隊,有他和商鞅的生死相扶,有功成名就后的一醉方休。
人生到此,其實足矣,四十六歲,便足夠享有千年后的紀念。
英雄可以是任何人,可以是浴血奮戰的兵士,也可以是知恥后勇,扭轉乾坤的國君。
冷酷無恩峻名士——衛鞅
我不喜歡他,但是我不能掩飾對他的尊重,人做到那一步是需要勇氣的,在浩瀚的歷史中,躲在角落里對著英雄們喋喋不休的人畢竟占了大多數,那黑衣海洋中的一抹白色,帶給了西北大邦永恒的光芒。
而王志飛版的商鞅,僅僅詮釋了他的后半段人生。在來到秦國之前的商鞅并不冷酷,他只是異常清醒。他是那個時代風云人物中的普通的一個,如果繼續留在魏國,商鞅會有美滿的愛情,相對容易的道路,寬松的治學環境,以及快意放浪的生活,用白雪的話說,他也許會成為一個游俠,一個狂士,一個像縱橫家們一樣的人物,讓他留在歷史上的很可能是他的才氣,而非他真正的作為。而可惜的是,在表現商鞅名士風采的前幾集,王志飛的表演讓我異常抓狂。
說實話,他演的不夠成功,直到商鞅拒絕了稷下學宮的誘惑,選擇了西北的窮鄉僻壤,開始在秦國埋頭奮斗時,王志飛的表演終于開始深入這個人物的靈魂深處。
因為商鞅與其他的大師們不同,他有真實的理想,而非不切實際的幻夢,比如說孟軻,他明明知道恢復上古三代政治沒有可能,但是他仍然窮其一生地奔走呼號 ,孟子在游歷列國的時候享受著君王們的尊重和疏遠,他也最終明白自己的角色注定是一個悲劇的殉道者。
商鞅則明白時代的走向,他知道自己和吳起,申不害的努力代表著帝國時代的黎明,他要完成這一切,在劇烈變革的華夏大陸上,商鞅拒絕作一個看客,他選擇將自己和變法捆綁在一起。他在走遍秦國的三個月后開始確定了這個國家之后的道路,許多年后會有黑色的洪流開出函谷關,讓這個國度有了一個永恒的名字。
秦尼。直到現在,世界仍然把這個國家叫做china.與儒家大師們不同的是,商鞅完成了對華夏民族走向的規劃,郡縣統一,唯才是舉,廢除井田,開創阡陌,摧毀隸農貴族制,這些哪一件不是改天換地的大事?他不會去喋喋不休地布道,只是實實在在創立了一種新的制度,不管做了這件事情的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他留給秦國以摧毀六國的基礎。
如同易中天所說,我們對歷史人物,總是停留在道義的指責中,我們只是記住了曹操的兇殘和諸葛亮的忠義,我們只是記住了商鞅的無情和嬴政的神經質,但是這些人真正做了什么,卻不被人所關心。
而偉人是脫離這種評價的,評論政治人物的唯一標準在于他行事的結果。
那么,就如同當年明月對張居正的評價來說,商鞅不是一個好人,不是一個壞人,而是一個有良知,有理想的人。他想讓更多的秦國人過得更好,他給這個國家帶來了富裕和強大,他得罪了能夠得罪的所有人,包括他曾經的盟友公子虔,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結局,而是明白新法的成敗也就決定著自己的成敗。他不在乎歷史說他是一個酷吏,他在乎歷史記載了自己努力的結果。
這個結果是什么呢? 秦國已經崛起,那些長夜里的奮斗都已經成為過去,當商鞅和秦孝公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文明的光華,正在華夏大陸上陸續誕生。曾經被天下遺忘的昔日強國,即將用一場場勝利證明自己的存在。
那么我說,足夠了,即使我是商鞅,即使背負了兩千多年來的惡名,我也可以驕傲的說,足夠了,善良和邪惡都已經不能夠去評價這個人了,他翱翔在道義的譴責之上。
是的,即使商鞅被唾罵為無恩小人,他也無所怨言,因為真正評價他的話應該是這樣的:
他完成了一個窮國的崛起,給這片土地帶來了新的光榮。這是任何人都抹殺不了的事實,也是歷史給商鞅的最高評價,能夠證明商鞅的,正是那個蓬勃發展,最終橫掃六國的偉大國家。
男兒至此何憾哉。即使永遠孤獨,謗滿天下,復何憾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