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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說她命貴我命賤,就把我們一同送上山,讓神選一個活下來

    147小編 192 2025-08-01

    “她是白月光,你是擋災命?!?/p>

    “讓你們倆一起上山,神只會留一個?!?/p>

    她活著,是她的錯;

    她死了,是成全他們的順。

    可她偏偏死不了,還帶著神明的厄詛回來。

    我站在雪山腳下,看著那對新人緩緩走下豪華馬車。

    男的是我曾經的丈夫,沈庭淵。

    女的是我的妹妹,江晚。

    他們穿著紅綢嫁衣,笑意盈盈,仿佛是天地間最相配的一對璧人。

    而我,就站在他們下轎的石階旁,像個披著破布的乞丐。

    他們卻沒認出我。

    “聽說今天日子好,是個大吉的嫁期?!?/p>

    江晚嬌俏地笑,聲音脆得像春日雀鳴,“三年前我們押對了命,那人真是個禍胎。”

    沈庭淵點頭,手在她掌心輕輕一握:“那就是她的命?!?/p>

    江晚挽著他的胳膊,眸子里閃著幸福:“你還記得那晚你說的話嗎?‘如果她命賤能換我命貴,那她死也值得?!?/p>

    我站在雪地上,腳趾凍得發青,耳朵卻異常清晰。

    我死的時候,聽見了這句話。

    我活回來,也記得這句話。

    三年前,我被送上這座山,與江晚一同站在風祭壇前。

    風水先生說,我們姐妹命盤相沖,一個必死,一個才能旺。

    “命貴者存,命賤者殉。”

    沈庭淵站在我們中間,看著我們兩人,語氣溫柔:“阿妍,既然你是姐姐,就為妹妹擋一次吧。她病弱,命根子斷了,只有你去換她,才能救?!?/p>

    我當時站在山風里,滿臉蒼白:“我不是說好嫁給你之后,這些事都不會再提了嗎?”

    他卻輕輕吻了我的眉:“只這一次。你幫她,也是幫我們?!?/p>

    那晚,他把我送進山洞,說是“祭神封命”。而江晚也一起走進去,含淚看著我。

    可等天亮,山洞里只剩我一個人。

    我被人從后面推倒砸在石板上,昏迷不醒,等醒來時,整座洞穴已被封死,外面傳來風水先生的禱詞:

    “天選有靈,命貴者歸?!?/p>

    我明白了,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活著下山。

    他們讓神來選,其實早已替神選好了。

    她命貴,我命賤。

    我不甘,我掙扎。可那洞里封著鐵灰色的毒氣,還有帶血的符咒,連空氣都是煞。

    我被活埋了三天。

    三天后,是另一個男人——封硯——把我拖出來的。

    他是個瘋子,在山里修道煉魂,偏偏對我說:

    “你死不了。你是被棄的怨魂,是厄神挑的命?!?/p>

    我信了。

    活著這三年,我跟著他修命、養骨、布陣、煉魂。

    我把自己拆碎又拼起來,只為了今天——

    讓那兩個站在我頭頂說我“命賤”的人,跪在我腳下,求我贖他們的命。

    “那個瘋女人不是早死了嗎?”江晚忽然皺眉,看見了我,“怎么有個野人一樣的東西站在這兒?”

    沈庭淵也看向我,眼神警惕:“讓保安過來——”

    我緩緩摘下斗篷,露出纏著符紙的鎖骨,嘴角的疤隱約可見。

    “怎么,不認得我了?”我輕輕開口。

    江晚驚得后退一步,嘴唇顫抖:“江妍?不可能——你不是死了嗎?”

    沈庭淵也震在原地,他眼中先是不可置信,然后是驚恐:“你……你還活著?”

    “你以為神選的是她?”我緩步走上階梯,每一步都帶著三年的怨,“不是我命賤,是你們命薄。”

    “我死不了,是因為老天不想放過你們。”

    風從山口吹來,帶著尸骨的寒意。

    我掏出三年前埋在胸骨里的那道血符,貼在沈庭淵胸口。

    “你不是信神嗎?我今天就讓你看看,什么是神罰?!?/p>

    三年前的臘月廿九,天色詭暗,整個南山都被低壓封鎖。

    我們穿著紅衣,被帶到那座“風祭壇”前。說是姐妹祭命,由神裁定誰該活、誰該死。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山上的風格外喧囂。

    而沈庭淵穿著黑色西裝,站在鼓風的祭壇邊,眼神沉靜,溫柔地看著我們姐妹。

    “放心,風祭不過是走個形式。”

    他摟住我肩膀,指尖溫熱,“只是讓神象征性地看一眼,你們誰的命更硬?!?/p>

    “我已經安排好了法師,會提前把你救出來的?!?/p>

    我下意識看向身邊的江晚,她穿著一身紅綢嫁衣,臉色蒼白,眼中泛著淚花。

    “姐姐,我怕……我不想死。”

    我頓了頓,抬手把自己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肩上:“別怕,有我在。”

    我是姐姐。我從小就是護著她長大的。

    小時候她生病,我給她輸血;她不愛讀書,我代她補課;后來她被家族嫌棄,是我帶著她一起嫁進沈家。

    沈家只要一個媳婦,我替她先上。

    而現在,她顫抖著挽著沈庭淵的手,像是最柔弱的白月光。

    “進去吧?!鄙蛲Y的聲音淡淡的。

    我們一前一后被帶進那座山洞。

    我走在前,江晚低著頭跟在我身后,步子輕得像隨時會被風吹倒。

    洞里點著黑色的燭火,墻上貼滿風符,法師口中念念有詞:“請神判命——命貴者歸,命賤者殉?!?/p>

    我忽然回頭,看見江晚在對沈庭淵笑。

    是那種——得逞的笑。

    我心里一緊,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感覺后頸一痛。

    “砰——”

    我被人從后頭狠狠推倒,頭磕在石板上,眼前一黑。

    最后的意識,是江晚穿著我的嫁衣,悄無聲息地走出洞口,手里捧著我的婚書。

    我在黑暗中醒來,洞門被封死,空氣里是濃重的符紙與血的味道。

    耳邊傳來法師高聲禱詞:

    “天地神明在上,今日以命祭命,愿庇福澤沈家后嗣昌隆?!?/p>

    “以江妍之命,換江晚之生?!?/p>

    我明白了。

    所謂“由神選”,不過是他們給我編的一場送死局。

    江晚,是被保護的。

    而我,是被獻出去的。

    我在那個洞里活了三天。

    第一天,我拼命敲打洞口,想讓山下聽見動靜。

    但祭壇下早就被清場,只有黑狗的骨頭被埋在四角,封靈、封口、封聽。

    我不是沒想過死。

    我也不是沒嘗試過爬出去。

    可那洞太深,四周是封命的符陣,一旦靠近就有灼痛。

    我看見墻上那句血字——

    “此命已獻,不得重歸?!?/p>

    原來,這不是什么風祭,這是葬命之地。

    我被他們丟進了一座活人冢。

    第二天,我開始發燒、抽搐,手指指甲全部斷裂,喉嚨嘶啞說不出話。

    墻上的符開始滲血,我看見洞頂凝聚的黑霧化作人形,低頭看我。

    它伸出一只手,掐住我的脖子,聲音像萬鬼哀嚎:“你愿意活嗎?”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

    我只是嘶聲吐字:“我要……報仇……”

    那霧笑了,聲音扭曲成一句:

    “你命賤,他們說得沒錯。但賤命,也是命。”

    第三天,我醒來時躺在祭壇外,是封硯抱著我。

    他穿著一身破袍,頭發披散,眼神里有種瘋得理所當然的明亮。

    “從現在起,你的命歸我?!?/p>

    “我是棄命山神,你是被棄之命?!?/p>

    他把我抱回山中,放進靈窟,用七日血陣、八門鎖魂、一千六百道風水符,硬生生把我從死里拉回來。

    他說,我是從“命賤”里爬出來的靈魂,不屬于人間,屬于厄命。

    我問他:“我還能活嗎?”

    他說:“你想活,是為了回來讓他們全家陪葬吧?”

    我笑了,那是三天來第一次真正的笑:

    “我不想他們死?!?/p>

    “我想他們——也被封進去?!?/p>

    “活著,長跪不起。”

    南山初雪,正是紅鸞最旺之日。

    沈家在山腳下辦喜,紅綢高掛、煙花沖天,一派喜慶盛景。江晚身著喜服,從豪車上下來的那一刻,攝像師連連喊“完美”。

    “江小姐,您今天美得像仙子?!?/p>

    她嬌羞一笑,故作謙遜:“新婚嘛,當然要好看一些?!?/p>

    “這紅嫁衣還是三年前姐姐挑的呢?!?/p>

    眾人皆笑,說她感恩、識禮、不忘親情。

    沈庭淵在一旁執手言歡,儼然世人眼中情深意重的男人。他為江晚系上紅蓋頭,低聲道:

    “從今往后,只有你?!?/p>

    紅蓋之下,江晚的唇角輕輕上揚。

    可他們不知道,就在那車隊通過南山入口時,一個披著烏色斗篷、拄著枯木杖的女人,站在山道另一端,看了他們整整一柱香的時間。

    她眼底沒有恨,沒有淚,只有漫長時間浸泡后的麻木與冷。

    那是我。

    江妍,三年前被他們送去陪神的“命賤者”。

    現在,我帶著神罰之力歸來。

    我沒有貿然露面。我學會了等待。

    三年中,我跟著封硯學過所有你能想象到的詭異技藝:陰陽遁行、厄陣困命、魂祭生蠱……

    他笑我學得慢,我卻比誰都努力。

    因為我知道——我要活著回來,不是為了重見陽光,是為了讓陽光從他們眼里一個個熄滅。

    我從死人堆里爬出來,命是被厄神硬生生搶回來的。

    而我的靈魂,早在那三天黑暗中,被他們踩碎過無數次。

    他們以為我死了,把我火速除名、注銷、骨灰寄山、連墓碑都沒立。

    江晚披上我的婚紗,搬進我新買的房,取代我成為沈太太。

    她說:“姐姐死了,不如我來照顧姐夫。”

    沈庭淵點頭:“妍妍是為你犧牲的,我養你是理所當然。”

    可惜,我死得不徹底。

    我在等一個日子,一個可以讓他們“全體坍塌”的良辰。

    而今天,就是。

    喜宴開始,我跟著封硯混入山下賓客中。他身穿黑衣,臉上貼著祈福符,身后背著一具布囊。

    “今天這一祭,天地會看見?!?/p>

    他低聲說著,眼里透著瘋。

    “你確定要這樣做?”

    我看向那張熟悉又惡心的請柬,上面寫著:沈庭淵 & 江晚 · 世紀婚禮。

    我淡淡點頭。

    “他們不是最喜歡信命嗎?那我就讓他們看看,被放棄的命,也能翻天?!?/p>

    喜堂設在山腰觀禮臺上,風光極佳、賓客如云。

    江晚頭頂紅蓋、步步生花,沈庭淵溫聲引導,眾人皆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p>

    我緩步走入人群,腳步沉靜,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三年前封山的雪上,發出沙啞的回響。

    他們沒有看見我。

    直到司儀喊出那句:“新人行禮——一拜天地!”

    我緩緩摘下斗篷,披發、紅唇、眉心一點朱砂,帶著雪中凍出來的死氣。

    江晚第一眼看見我,嚇得直接跌坐在地。

    “鬼……鬼啊——”

    賓客嘩然。

    沈庭淵猛地抬頭,眼前那個女人與三年前的江妍如出一轍,只是比那時更冷、更沉、更詭異。

    “江……江妍?”他不可置信。

    我抬眸,唇角微挑:“你不是說,命賤的人該死?”

    “怎么,我死了三年,你還不滿意?”

    沈庭淵面色慘白,幾乎要后退:“你不是……那洞,風水師說你已經……”

    “風水師能通天,還是你能起死回生?”我冷冷反問。

    “沈庭淵,我是來送賀禮的。”

    我一揮手,封硯將那口布囊“砰”地掀開,一張符陣圖鋪開,紅線如血,指向喜堂正中。

    “賀你們今日成親,也賀你們自此厄命纏身。”

    “你求的是她命貴——那我今日,就讓你們一命換一命,看看她到底值不值得。”

    那張厄命符陣一展開,整座喜堂的氣場就變了。

    本該熱烈歡喜的紅綢忽然無風自動,桌上的喜糖全數滾落,蠟燭一瞬熄滅。

    紅線盤旋,繞著江晚腳腕纏了三圈。

    她尖叫著后退,卻一步步被逼得直跪在我面前。

    “姐……姐姐你放過我,我不是故意的!”她聲音都在顫,“我真的不知道,他們要送你上山是為了……”

    “閉嘴?!?/p>

    我看著她披著紅嫁衣,滿頭珠翠,發髻插的正是我三年前的鳳釵。

    “你戴我的釵,穿我的嫁衣,住我的房,拿我的命……現在,跪著哭給誰看?”

    江晚一怔。

    她跪在地上,拼命扯紅線,那線卻像活物,越纏越緊。

    “我怕……”她像蛇被困,滿臉哭腔,“姐,我真的怕死,求你……”

    “你怕?”我語氣淡得仿佛從地獄傳來,“你怕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在那洞里,三天三夜,連一口水都沒有?”

    “你聽過人死前最后一次喘息是怎樣的嗎?像是被撕破喉嚨的貓,叫不出聲,只能看著自己一點點冷下去?!?/p>

    沈庭淵沖過來要拉我,被封硯一掌拍在胸口,直接吐血倒地。

    我俯身看他:“你不是說,‘她命賤,為我擋災’嗎?”

    “現在我問你,災是不是擋掉了?你有沒有多活幾年?有沒有多點好運?”

    “你是不是如愿以償娶了你心愛的白月光?”

    沈庭淵滿臉驚駭,咳著血說:“你瘋了……江妍,你瘋了!”

    “我早就瘋了?!蔽业Α?/p>

    “你們送我去祭神,以為我是犧牲者,可你們錯了。”

    “那個山洞,埋的不止是一個人,還是一位‘棄命山神’的骨壇?!?/p>

    “我被埋進去時,神醒了?!?/p>

    我伸出手,掌心浮現一道血符,那是我以自己三年魂魄煉出的命鎖。

    “他問我,愿不愿意成他的祭子?!?/p>

    “我答應了?!?/p>

    “你們以為神選了她,實際上,是神選了我?!?/p>

    封硯念出符陣咒語,整個喜堂如同陷入時間凍結。

    所有人被困于原地,動彈不得。

    江晚跪在原地,臉色慘白。

    紅線已經穿透她的掌心,像是要把她捆為人偶。

    “阿妍……阿妍救我!”她終于扯下那張端莊面具,尖聲叫著,“你不是最疼我的嗎?你是我姐姐??!”

    我緩步走近她,彎腰,俯視她:“你記得你小時候摔斷腿,是誰背著你走了十里山路?”

    “你中毒那年,是誰掏心掏肺給你輸血?”

    “你哭著說怕黑,是誰整整三個月陪你熬夜?”

    “可你又是誰?”

    我貼近她耳畔:“你是拿我的命去換你的命,是在我快死的時候,拿我的嫁衣去嫁我丈夫的賤人?!?/p>

    “所以——”

    “跪下,磕頭?!?/p>

    江晚拼命搖頭:“我不……我不……”

    啪!

    我抬手一掌,狠狠甩在她臉上。

    她整個人歪倒在紅毯上,耳邊流血。

    紅蓋頭滑落,她那張精致的臉此刻像鬼。

    “江晚,”我最后看她一眼,“你不是說,你命貴嗎?”

    “那就看看,你這條貴命,能不能撐過今夜。”

    我一腳踢開那根紅線,整個喜堂符陣炸開,血色怨氣從地底升起,封住四方。

    “神選之日未滿,誰都別想逃?!?/p>

    山下起風,云壓得極低,像是整個天都壓了下來。

    封硯在我身側低聲道:“你已經不止是人了。”

    “從現在起,他們見你如見劫?!?/p>

    我冷笑:“這不是我想的,是他們求的。”

    沈庭淵蜷縮在地,第一次抬起頭,顫聲問:“那你到底……回來做什么?”

    我轉頭看他,神情平靜:

    “回來,讓你們知道。”

    “不是她命貴,是我命賤?!?/p>

    “但賤命不該死?!?/p>

    “而你們——該還?!?/p>

    封硯說過:“這世間的神,并非你求的神?!?/p>

    “你求福,求貴,求得順風順水;可真正回應你的,一直都是那些被供起來卻從不被尊重的‘棄神’?!?/p>

    “神從來都不是慈悲的?!?/p>

    三年前,我被他們押入山洞時,信的是神能拯救;

    三年后,我被神拯救回來,才知道——

    我,就是神。

    或者說,我成了厄神在人間的行走之軀。

    沈庭淵、江晚,還有他們背后請來的那位“正統風水師”,此刻全都被困在我的厄命陣中。

    我不殺他們。

    殺他們太輕松。

    我布的是“歸因”陣。

    ——所有他們曾經加諸于我的苦、痛、災厄,將以三倍返還。

    江晚跪在地上,手腳已被紅線勒出血痕,她尖叫著:“江妍你不能這么對我!你要為過去的事報仇也該找沈庭淵,是他主意!”

    “我只是——只是聽命行事??!”

    我走近她,笑意諷刺:

    “你聽命?那你聽誰的命?”

    “你跪在祭壇前,看著我被埋的時候,有半點憐憫嗎?”

    “你嫁給他的時候,有半點愧疚嗎?”

    江晚哭得幾乎癲狂:“我只是想活下去!我天生弱命,我從小就是病秧子,你體質比我好那么多,你讓給我又怎么了?”

    “姐姐,你就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替我一次嗎?”

    我站定,盯著她:“一次?”

    我張開手掌,掌心那道神紋浮動,血色符文自動游走,化作火痕,映著我微笑的臉:

    “江晚,我為你讓了一次命——”

    “你現在,該為我跪一次命?!?/p>

    封硯站在陣外,手持判魂杖,冷聲道:“生死不由人,由命?!?/p>

    “你奪她之命三年,她收你三載壽元。”

    “你搶她之夫三年,她取你三寸靈骨?!?/p>

    話音落地,江晚猛然痛哭失聲,胸口一陣陣劇痛,像是有人掏她的心臟。

    她抱著頭瘋狂撞地:“不!不要!姐姐我錯了——你別這樣,我會死的!我真的會死的!”

    我蹲下身,輕輕摸了摸她額頭,像曾經那樣安撫她。

    “別怕?!?/p>

    “你不是一直說我命賤,你命貴嗎?”

    “那我就看看,一條貴命,被剜骨奪魂的時候,是不是也會疼?!?/p>

    另一邊,沈庭淵掙扎著想沖進陣里,被風陣震飛。

    他捂著胸口,嘴角溢血,終于紅著眼跪下:

    “江妍,你要報仇就沖我來!她是無辜的!”

    我回頭,盯著他看了好久。

    “她無辜?”

    “你三年前看著我被活埋的時候,她在哪?”

    “你說她病了,只有我救得了她……可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會死?”

    沈庭淵跪著,額頭抵地:“是我錯了,是我貪心,我想要保住她,也想保住沈家的運。我……我對不起你……”

    我走過去,一腳踹在他臉上。

    “現在才說對不起?”

    “你三年前踩著我死去的骨頭迎娶她,現在又想用一聲‘對不起’洗白?”

    “沈庭淵,你當我是人嗎?”

    “那我現在告訴你,我早就不是人了?!?/p>

    我抬手,厄命陣全力爆發,整座山搖晃不止,所有賓客驚恐尖叫,但誰都逃不出這紅線封鎖的天地。

    封硯大笑:“愿者入陣,因果自負?!?/p>

    “從今日起,沈家無后,江家退運,凡與兩家沾親者,皆入厄咒,子嗣不全,生死無門。”

    “這是你們信命之人的下場?!?/p>

    江晚徹底崩潰,哭著朝我爬過來:

    “姐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吧,我跪,我給你磕頭,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應!”

    我低頭望著她,緩緩開口:

    “江晚,你以為我回來,是為了原諒你?”

    “我回來——是要你知道?!?/p>

    “你求神的時候,神沒回應你?!?/p>

    “可我回應了?!?/p>

    “你祈禱的是貴命長壽,而我帶給你的,是厄命不死?!?/p>

    我不是你求的神。

    我是你造的神。

    江晚瘋了。

    從厄命陣撤除的那一刻,她便開始整夜尖叫,白日畏光、夜里啼哭。

    她不認人,也不認鏡子,只認一個人:

    我。

    她會抓著傭人的手尖叫:“別埋我、別埋我,姐姐你放過我,我不想死??!”

    會蜷縮在角落里發抖:“她回來了,她成神了,要我們都下地獄陪她……”

    她從曾經高貴溫婉的沈太太,變成一個被關在地下室的瘋女人。

    沈庭淵請遍了各路名醫、風水師、驅鬼道士,全都束手無策。

    “她不是瘋了,”其中一位老先生灰頭土臉地離開時,搖著頭低聲道:“是魂被奪了?!?/p>

    “她的命,早就不完整了。你們那年在山上動了什么天命的事,如今,是應劫?!?/p>

    沈庭淵沒說話,只是默默送走了最后一位符咒先生,關上門,坐在樓梯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他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狼狽。

    他曾是天之驕子,是沈家的掌權人,是江晚的神,是江妍的丈夫。

    可現在,他守著一個瘋了的白月光,夜夜夢里都是那句:

    “我不是命賤,是你命薄。”

    他夢見江妍穿著那件三年前的嫁衣,站在紅蓋之下看著他笑。

    笑里沒有怨,也沒有愛,只有一場命的審判。

    “你說神選她?!?/p>

    “可我告訴你——神選我?!?/p>

    他終究,去找了她。

    江妍,如今住在南山最高的那間院落,重修的風祭壇下。

    三年前她在這里死過。

    三年后,她在這里成神。

    她不再是沈太太,也不是江家長女。

    她是棄命山神。

    山神不理凡人,但沈庭淵跪了整整一夜。

    風雪撲面,骨節僵硬,他卻一動不動,只重復一句:

    “阿妍,回來好不好?”

    第二天清晨,門終于開了。

    江妍披著素白袍衣走出門來,眉心一道血紅符紋,神色冷淡。

    她站在檐下,看著跪著的沈庭淵,眼神平靜得像三年前那座雪封的山洞。

    “你還來做什么?”

    他抬頭看她,嗓音啞得厲害:“我來看你?!?/p>

    她微微偏頭:“你還有臉看我?”

    沈庭淵低下頭,喉結滾動,半晌才道:“我以為我能把那件事忘了……但這三年,每一個夜里,我都夢見你死的那晚?!?/p>

    “你在夢里哭著問我,‘她命貴,我命賤,那我死了之后你就幸福了嗎?’”

    “我答不上來。”

    他跪得太久,膝蓋幾乎失去知覺:“我不敢看你,不敢想你,我……后悔了?!?/p>

    江妍靜靜看著他,過了很久,才道:

    “后悔?”

    “可惜你來晚了。”

    她抬眸看向遠方,那是江晚被鎖住的地下室方向。

    “你最愛的白月光,已經瘋了?!?/p>

    “而我,早就不愛你了?!?/p>

    那一刻,沈庭淵覺得整顆心被剜走。

    他記得江妍也曾愛得那樣卑微——

    小時候他撿她回家,她對他說“你是我的天”。

    大學她為他棄了學業,放棄設計,只為陪他打拼。

    結婚前,她改名換姓,脫離江家,只為不拖累他事業。

    她從來都愛他,勝過愛她自己。

    可如今,她說:

    “我不愛你了。”

    那一刻,他才知道——

    真正令人瘋魔的,不是她回來報仇,也不是白月光瘋了。

    而是他明白了一件事:

    他錯了,不是她命賤。

    是他,連她的命都不配擁有。

    那天夜里,江妍焚了三年前的嫁衣,把鳳釵投入火中。

    封硯問她:“真的不再回頭?”

    她淡淡笑了:“我早已死在那天的雪里。”

    “這具身,是替我向世間討債的?!?/p>

    “債討完了,我該還給神了?!?/p>

    封硯看著她,那眼神里第一次露出柔色:“我可以給你一命?!?/p>

    “神軀留我。”

    江妍輕輕合眸:“不必。”

    “我已無牽掛?!?/p>

    火光中,她步入風祭壇,白衣不沾塵。

    她回頭最后望了一眼這山下的紅塵,語氣淡淡:

    “這世上,再無人配得起我一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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