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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奇門遁甲八門吉兇,休生開為吉,傷門反藏一線生機

    147小編 83 2025-08-10

    你可曾聽聞,絕境之中,往往暗藏柳暗花明的玄機?

    奇門遁甲,古之秘術,分八門以定吉兇。

    休、生、開三門,世人皆道大吉大利。

    然那主刑傷、耗損的傷門,是否真的意味著萬劫不復?

    當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一位隱世之人,卻在那片兇險之地,窺見了一絲微光。

    一線生機,究竟藏于何處?

    羅霄山脈深處,云霧常年不散,仿佛一層亙古的紗幕,將山下的清水村與外界隔絕。村中青石板路被歲月磨得光滑,溪流卻一日比一日枯瘦,露出了嶙峋的河床。老榆樹下的井口,每日排起的長隊越來越焦躁不安,水桶磕碰著井壁,發出空洞的回響。旱魃的陰影,沉沉壓在每一個村民的心頭。

    清水村的老族長趙伯,眉頭鎖得比那山間的溝壑還要深。他枯瘦的手指一遍遍撫過祠堂里那塊記載著祖輩遷徙、興衰的石碑,冰涼的觸感直透心底。水,成了懸在頭頂的利劍。村中幾位德高望重的宿老,在昏暗的祠堂里爭論不休,最終,一個塵封已久的名字被帶著敬畏與忐忑提起——隱龍谷,云襄先生。傳說這位避世而居的高人,通曉天地玄機,尤擅那神秘莫測的“奇門遁甲”之術。

    趙伯拄著拐杖,步履蹣跚地踏上隱龍谷布滿苔痕的石徑。谷口幽深,古木參天,只聞鳥鳴澗響,不見人煙。轉過一道逼仄的山崖,豁然開朗。幾間竹屋依山而建,簡樸得近乎寒素。一個青年正背對著小徑,在屋前一方青石板上凝神作畫。他一身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身形頎長,墨發松松挽著,周身透著與世無爭的沉靜。石板上并非山水花鳥,而是縱橫交錯的線條與繁復難辨的符號,隱隱構成一個奇異的盤局。

    “云襄先生……”趙伯的聲音帶著久旱盼甘霖的嘶啞。

    青年聞聲,手腕懸停,筆尖一滴墨悄然落在盤局中心。他緩緩轉過身。那是一張清俊而略顯蒼白的臉,眉目疏朗,眼瞳卻深邃如古井,仿佛沉淀了太多不可言說的過往。他看著風塵仆仆、滿臉憂急的老族長,并未顯露出多少意外,只是輕輕放下手中的筆,那筆桿是一截溫潤的竹枝?!白彘L親臨,必有要事?!甭曇羝胶停牪怀銮榫w。

    趙伯急切地訴說著村中無水之苦,言辭懇切,甚至帶著一絲哀求:“……井水將竭,溪流已斷,田畝龜裂,再這樣下去,全村老少……先生通曉天地玄奧,求您指一條生路!”他渾濁的眼中,滿是絕望中的最后一絲希冀。

    云襄沉默地聽著,目光卻越過趙伯焦慮的面容,投向遠方天際。那里,幾縷薄云被夕陽染上最后一抹淡金,隨即迅速被沉沉的暮靄吞噬。他走回青石板前,指尖無意識地拂過那些墨跡未干的線條,良久,才低低一嘆,似有萬般無奈:“奇門推演,耗神費力,更牽動無形氣機。然……人命關天。”這聲嘆息,輕得如同竹葉落地,卻重若千鈞。他最終點了點頭。

    云襄并未立刻隨趙伯下山。他需要時間。一連三日,他閉門不出。竹屋的窗欞映著他伏案的身影,案頭堆滿了泛黃的古卷,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星圖與卦象。更多時候,他獨自立于谷中高處,仰觀星辰流轉,俯察山形地勢。夜風吹拂著他單薄的衣衫,他像一尊融入山嵐的石像,唯有那雙映著星光的眼眸,在急速地計算、推演。指尖在虛空中虛點,仿佛在撥動無形的絲線。奇門遁甲,這門古老的術數,以時間與空間為經緯,排布出象征吉兇禍福的八門——休、生、傷、杜、景、死、驚、開。每一個方位,每一刻變化,都蘊藏著截然不同的契機與風險。

    第四日清晨,云襄出現在村口。他換了一身更整潔的青色布袍,背上多了一個陳舊的青布包袱,里面似乎裝著羅盤和一些書卷。臉色比往日更加蒼白,眼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倦色,但眼神卻異常清亮銳利。他沒有多言,只對等候多時的趙伯及幾位村中主事者道:“隨我來?!?/span>

    他沒有去干涸的溪流邊,也沒有去那口深井旁,而是徑直走向村莊的西北方向。那里地勢漸高,土層下裸露出大片灰白色的堅硬巖石,只有零星的、耐旱的荊棘和低矮灌木頑強地附著在上面,一派荒涼景象。空氣也顯得格外干燥。幾個年輕力壯的村民扛著鋤頭、鐵鍬跟在后面,臉上半是好奇半是疑慮,不明白這位清瘦的先生為何帶他們來到這片公認的不毛之地。

    云襄停下腳步,從包袱中取出一個古舊的黃銅羅盤。羅盤表面磨得锃亮,天池中的磁針微微顫動著。他凝神屏息,手指極其穩定地托著盤身,目光在羅盤復雜的刻度與遠處連綿的山勢間反復比對、校準。陽光落在他專注的側臉上,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周圍一片寂靜,只有山風吹過灌木的沙沙聲,和村民們壓抑的呼吸聲。時間仿佛被拉得很長。

    終于,他緩緩抬起頭,指向腳下這片堅硬荒蕪的土地,聲音清晰而肯定:“此處,正合‘休門’之位。休門主休養生息,安寧和緩,如靜水深流。若循此位深掘,可得清泉,滋養一方?!?/span>

    人群中響起一陣壓抑的、帶著希望的騷動。趙伯臉上也露出喜色。

    云襄的目光卻并未停留,他謹慎地移動了幾步,羅盤指針隨之微妙偏移。他指向左前方一處略為低洼、生長著幾叢茂密茅草的小坡地:“此地,乃‘生門’所在。生門主生機勃發,萬物生長,氣機最為旺盛通達。開掘此門,水源必豐沛而長流,最為穩妥?!彼恼Z氣帶著一種自然的推重。

    接著,他又指向更遠處,靠近山腳一片碎石遍布、連荊棘都稀疏的地方,補充道:“那邊,當屬‘開門’。開門主開闊暢達,四通八達。若得水,其勢奔涌,利灌溉遠播?!彼D了頓,將羅盤穩穩托在掌心,讓周圍的村老和青壯都能看清那指向三處吉位的磁針,“休、生、開,此三門皆屬大吉之位。依天地之理,循此三門擇一深掘,引水入村,當無大礙。諸位可自行斟酌?!?/span>

    他的分析條理分明,吉位指向清晰,更有古老羅盤為證。村民們緊繃的臉上終于綻開了笑容,低聲議論著,目光熱切地在休、生、開三塊區域來回掃視,仿佛已經看到了清泉噴涌的景象。趙伯也連連點頭,撫著胡須,顯然傾向于在“生門”或“開門”動土。希望,如同久旱后第一滴雨,浸潤著每一個干渴的心田。

    然而,就在眾人即將拍板定下吉位之時,一個略顯粗嘎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固執:“等等!”

    說話的是村里的李石匠。他身材高大壯實,像一塊移動的山巖,長年的石匠生涯在他臉上刻下了風霜和巖石般的堅硬棱角。他排開眾人,大步走到云襄所指三塊吉地旁邊,伸出粗糙寬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旁邊一塊更為陡峭、幾乎全是裸露風化石壁的區域。那石壁在烈日下泛著刺眼的白光,寸草不生,只有幾道深刻的裂縫猙獰地蜿蜒著。

    “云先生!”李石匠的聲音洪亮,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帶著一種近乎蠻橫的自信,“您說的這些門道,俺們莊稼漢不懂!俺就知道,俺爹、俺爺爺,他們那一輩的老石匠傳下過話!就這塊大石壁下頭,早年打過一口廢井!雖然沒出水,但俺爺爺親口說過,這底下聽聲兒不一樣,悶悶的,像有大空洞!有空洞就有水!祖輩的手藝和話,還能有假?俺看,要挖,就挖這兒!”

    他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在滾燙粗糙的巖壁上,發出沉悶的“砰砰”聲,仿佛在為自己的話增添分量。那石壁紋絲不動,只有幾縷被震落的石粉簌簌飄下。他環視眾人,眼中閃爍著一種對祖輩經驗近乎盲目的崇拜和篤定:“祖宗的話,比啥羅盤都管用!挖別處?那是舍近求遠,瞎耽誤工夫!”

    李石匠的堅持像一塊巨石投入剛剛平靜的水面,瞬間激起了巨大的波瀾。人群立刻分成了兩派。一部分年紀較大的村民,尤其是曾經歷過早年那口廢井挖掘的老人,臉上露出了猶豫和回憶的神色,竊竊私語著“老石匠的手藝是硬道理”、“那底下聽著是有點空響”。而以趙伯為首的另一部分人,則更傾向于云襄用羅盤推演出的三門吉地。雙方各執一詞,爭執聲越來越大。趙伯試圖勸解,但李石匠的牛脾氣上來,梗著脖子,寸步不讓,場面一時僵持不下。

    喧囂之中,云襄始終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低垂,靜靜地看著自己手中的羅盤。磁針此刻正微微顫動著,并非指向那三塊吉地,而是不偏不倚,正正對著李石匠所拍打的那片寸草不生的陡峭石壁區域!那針尖的顫動,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精準。

    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拂過羅盤邊緣一個刻著雷霆紋飾的方位——那是震宮,傷門所主之象。奇門八門之理在他心中飛速流轉:休門如靜水,生門如春木,開門如長風,皆孕育生機。而傷門,主震卦,象征雷霆、震動、刑傷、耗損,乃大兇之門。若強動此門,輕則勞而無功,重則災禍立至。他深知此理,內心掙扎如沸水翻騰。祖輩的經驗固然值得尊重,但這羅盤所指,這天地氣機所顯……兇險昭然若揭。

    最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口氣息仿佛帶著山澗的涼意和沉甸甸的責任。他抬起頭,目光掃過爭執的人群,最后落在李石匠那固執而充滿期盼的臉上,也掠過趙伯眼中的焦慮。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嘈雜:“族長,諸位鄉親?!?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云襄的指尖,輕輕點在羅盤磁針所指的方向——那片猙獰的白色石壁?!按说?,”他頓了頓,清晰地吐出兩個字,“傷門?!?/span>

    人群中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和倒抽冷氣的聲音?!皞T?”有老人失聲低呼,顯然聽過這個兇名。

    “不錯,”云襄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凝重,“傷門主震,位在東方。其性剛烈,主刑傷、耗損、爭斗。若強行開掘此門,猶如引雷入室,極易引發不測之變,恐有……地動山搖之險?!彼麤]有用更駭人的詞匯,但“地動山搖”四個字,已足以讓所有人臉色發白,李石匠的眉頭也狠狠擰了起來。

    “然則,”就在眾人驚懼之色剛起,云襄話鋒陡然一轉,他的目光變得異常深邃,仿佛穿透了那厚厚的巖層,望向不可知的深處,“天地之道,陰陽相生,禍福相依。物極必反,否極泰來。傷門雖兇險絕倫,為八門至兇之地,但其至兇至險之處,亦往往……暗藏一線變數,一線極其微渺、難以把握的生機?!?他的目光投向那嶙峋的石壁,仿佛在審視一個沉睡的、充滿毀滅力量卻又蘊含一絲奇特可能的巨獸。

    “震卦之象,動也?!彼袷窃趯Ρ娙私忉?,又像是在對自己確認,“傷門之動,可主崩摧,亦可主……破而后立?其下若有空洞,震動傳導,或能……另辟蹊徑?” 他斟酌著詞句,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緩慢而慎重,像是在懸崖邊緣小心翼翼地行走,“此一線生機,不在求水之利,而在絕境之中,或存通變之隙。但此生機,如風中燭火,稍縱即逝,且需付出難以預料的代價方能引動。吉兇難測,禍福難料?!?/span>

    他最后看向趙伯和李石匠,眼神坦然而凝重:“三門吉地,穩妥安泰,乃循天道。傷門險地,九死一生,縱有一線之機,亦是刀鋒舔蜜。何去何從,請族長與諸位……慎之又慎?!?他將選擇權,沉重地交還給了清水村的命運。

    云襄一番話,如同在滾油中潑入冷水,瞬間炸開了鍋。傷門!九死一生!一線生機!這些詞反復沖擊著村民的耳膜??謶窒癖涞奶俾p繞上許多人的心臟,吉位三處就在眼前,安穩可靠,何必去那兇險之地玩命?不少人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看向那片白色石壁的眼神充滿了深深的忌憚。

    然而,李石匠的臉卻漲成了醬紫色。云襄對祖輩經驗的“否定”,尤其是那“刀鋒舔蜜”的比喻,徹底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倔強?!鞍巢恍牛 彼偷匾欢迥_,腳下的碎石都跳了起來,“先生您說的那些玄乎道理,俺聽不懂!俺就知道祖宗傳下來的手藝不會錯!那底下有空響,有空響就有水!你們怕死,俺不怕!”他猛地轉身,對著身后幾個平日交好、同樣孔武有力的青壯吼道:“栓子!鐵牛!抄家伙!跟俺上!挖!就挖這兒!祖宗在天上看著呢,還能害了子孫不成?出了事,俺李老三一人擔著!”

    他的吼聲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悲壯和蠻橫的煽動力。幾個被他點名的青壯,平素就佩服李石匠的膽氣和手藝,此刻被他豪氣一激,又被“祖宗保佑”的信念鼓動,熱血上涌,立刻應聲:“對!聽三哥的!”“挖!怕個球!”他們扛起沉重的鐵鎬和鋼釬,大步流星地沖向那片陡峭的石壁,眼神里燃燒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固執和證明自己的渴望。

    “老三!使不得??!”趙伯急得直跺腳,聲音都變了調,想要阻攔。但李石匠幾人動作極快,鎬頭已經狠狠砸在了滾燙堅硬的巖壁上!

    “鐺——!”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炸響,伴隨著飛濺的火星,震得人頭皮發麻。巨大的反震力讓首當其沖的李石匠虎口瞬間崩裂,鮮血順著鎬柄流下,他卻渾若未覺,赤紅著眼睛吼道:“用力!給俺砸開它!”

    “鐺!鐺!鐺!” 一下又一下,沉悶而狂暴的敲擊聲在山谷間回蕩,如同敲打在所有人的心鼓上。每一次撞擊,都讓那看似堅固的巖壁微微震顫,細小的碎石和粉塵簌簌落下。其他村民被這瘋狂的氣勢震懾,一時竟無人敢上前阻攔,只能眼睜睜看著,心提到了嗓子眼。

    云襄站在人群外圍,臉色在鎬頭撞擊的火星映照下顯得更加蒼白。他緊抿著嘴唇,指節因用力握著羅盤而微微發白。羅盤天池中的磁針,此刻正瘋狂地左右搖擺,幅度越來越大,最后竟近乎旋轉起來!一股極其不祥的悸動感,順著腳下的大地隱隱傳來,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兇獸被這粗暴的敲擊驚擾,即將蘇醒。他猛地抬頭,望向那片被瘋狂開鑿的石壁,眼中最后一絲猶豫被決絕取代——來不及了!兇兆已現!

    “住手!快退——”他厲聲疾呼,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急,試圖穿透那震耳欲聾的敲擊聲。

    然而,晚了!

    就在他喊聲出口的剎那,李石匠高高掄起的鐵鎬,正攜著全身的蠻力,狠狠砸在石壁上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縫邊緣!

    “轟隆——?。。 ?/span>

    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巨響,仿佛來自地心深處。不是巖石崩裂的聲音,而是大地本身發出的痛苦呻吟!李石匠腳下的地面,如同被抽去了筋骨,毫無征兆地向下猛地一塌!那塌陷瞬間擴大,形成一個深不見底、邊緣犬牙交錯的巨大黑洞!煙塵如同噴發的火山灰,轟然沖天而起!

    “啊——!”“救命!”“地陷了!”凄厲的慘叫和驚呼瞬間撕裂了空氣。

    站在塌陷邊緣的李石匠和離他最近的栓子、鐵牛三人,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身影瞬間被翻滾的煙塵和塌陷的土石吞噬!他們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便消失在無底的黑暗中。巨大的吸力拉扯著周圍的一切??康蒙越钠甙藗€村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力量猛地拽倒、拖向那不斷擴大的深淵邊緣!他們徒勞地揮舞著手臂,摳抓著身邊松動的泥土和石塊,發出絕望的哭嚎。

    趙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得踉蹌后退,重重摔倒在地,老眼昏花地看著眼前的慘劇,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混亂、煙塵、慘叫、絕望的哭嚎……如同末日降臨。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離弦之箭,逆著奔逃的人流,決絕地沖向那吞噬生命的巨大陷坑邊緣!是云襄!他清俊的臉上此刻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眸,在漫天煙塵中亮得驚人,死死鎖定在幾個即將被完全卷入深淵的村民身上。

    他身形快得不可思議,腳尖在幾塊即將崩落的巖石上借力疾點,動作輕盈卻帶著千鈞之力。長袖翻飛間,他的手臂閃電般探出,精準地抓住一個村民的后衣領,猛地向后一甩!那村民驚叫著,被一股柔和卻強大的力量拋離了塌陷區,滾落在相對安全的土坡上。

    沒有絲毫停頓!云襄身體在半空中一個不可思議的擰轉,避開一塊當頭砸落的巨石,左手再次探出,抓住了另一個村民的手臂。同時,他的右腳猛地踏在一塊凸起的、布滿裂紋的巖石上,試圖借力將人帶出。

    然而,就在他舊力將盡、新力未生之際——

    “咔嚓!”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

    他腳下那塊賴以支撐的凸巖,承受不住接連的巨力沖擊和地底深處的震動,轟然碎裂!無數尖銳的碎石如同暴雨般迸射!

    云襄的身體瞬間失去了唯一的支撐點!巨大的塌陷吸力如同無數只無形的地獄之手,猛地攫住了他!被他抓住的那個村民驚恐的尖叫聲在耳邊放大。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拉扯著他,連同那個村民,一同向著下方翻滾的煙塵和無盡的黑暗深淵,急速墜落!

    視野在顛倒翻滾,耳畔是土石崩塌的轟鳴和上方傳來的、迅速遠去的、撕心裂肺的哭喊。最后的意識里,云襄只看到上方那越來越小、被煙塵遮蔽的、慘白的一線天光。

    自從那天起,李石匠拍打的那片巖壁連同塌陷的巨坑,成了清水村所有人心中一道無法愈合的、流著恐懼與悔恨的鮮血淋漓的傷疤。

    僥幸留在坑外的村民,如同被抽走了魂魄,日夜徘徊在陷坑邊緣,嘶啞地呼喚著親人的名字,將食物和水用繩索小心翼翼地吊下那深不見底的黑暗,祈禱著奇跡降臨,哪怕只是聽到一絲微弱的回應。

    然而,深淵之下,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如同最冷酷的回應,吞噬著所有渺茫的希望。

    冰冷的絕望,比干旱更徹底地扼住了清水村的咽喉。

    云襄,連同他窺見的那一線微茫生機,就這樣被那兇險的傷門,徹底吞沒了嗎?

    冰冷,堅硬,死寂。

    云襄的意識從無邊的黑暗中緩緩浮起,如同沉船被打撈出水。最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意,仿佛浸在冰水里。緊接著是全身無處不在的劇痛,骨頭像散了架,每一次細微的呼吸都牽扯著胸口悶痛。他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黑暗。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光線。只有極遠處,從塌陷坑口方向透下的一絲極其微弱、慘淡的灰白,如同垂死之人的目光,勉強勾勒出周圍環境的恐怖輪廓。

    他正仰面躺在一片冰冷的亂石堆上,尖銳的棱角硌得生疼。身下是潮濕的泥土和碎石??諝鉁啙岵豢?,彌漫著濃烈的塵土味、巖石的腥氣,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地底深處的陰冷霉味,吸入肺腑,帶著鐵銹般的冰涼感。

    “呃……” 旁邊傳來一聲壓抑的痛苦呻吟,氣若游絲。

    是李石匠!云襄心頭一緊,忍著劇痛,掙扎著循聲挪動身體。黑暗中,他摸索到一只粗壯卻冰涼的手臂。李石匠龐大的身軀就歪倒在他不遠處,半邊身子被幾塊臉盆大小的亂石壓住,呼吸微弱而急促。

    “栓……栓子?鐵牛?”李石匠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瀕死的虛弱和巨大的恐懼,“你們……在哪?應俺一聲……” 他徒勞地呼喚著同伴的名字,聲音在死寂的洞穴里空洞地回響,沒有任何回應。只有上方偶爾傳來極其細微的土石滑落聲,如同死神的低語。

    云襄的心沉了下去。他掙扎著坐起身,不顧全身的疼痛,開始摸索周圍。觸手所及,皆是冰冷、濕滑、棱角分明的巖石??臻g似乎不大,像是一個被巨力強行撕裂、擠壓出來的不規則洞穴。他小心翼翼地避開可能松動的地方,擴大著摸索的范圍。

    沒有水。只有冰冷的巖石和濕泥。他摸到了另外兩個毫無生氣的軀體,冰冷而僵硬。是栓子和鐵牛。他們沒能逃過那滅頂的沖擊。一種沉重的悲涼和無聲的譴責,彌漫在這狹小的死亡空間里。

    “死了……都死了……”李石匠似乎也感知到了這絕望的死寂,他壓抑的嗚咽變成了絕望的嚎啕,在封閉的洞穴里撞擊回蕩,如同受傷野獸的悲鳴,充滿了無盡的悔恨,“是俺……是俺害死了他們!俺該死啊!俺不該……不該不聽先生的話!俺的錯!都是俺的錯啊!” 他用還能動的那只手瘋狂地捶打著身下的亂石,鮮血從崩裂的虎口和壓傷的部位滲出,他卻感覺不到疼痛,只有心如刀絞的絕望。他痛恨自己的固執,痛恨那盲目崇拜的祖訓,更痛恨自己將云襄和這些信任他的兄弟一同拖入了這絕境。

    云襄沉默地聽著。黑暗中,他看不清李石匠的表情,但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和捶打聲,比任何指責都更沉重地壓在他心頭。他沒有說話,只是摸索著,輕輕按住了李石匠那只瘋狂捶打的手。觸手一片黏膩冰涼,是血和冷汗。李石匠的身體猛地一僵,哭聲變成了壓抑不住的哽咽和抽泣。

    “省些力氣?!痹葡宓穆曇舢惓I硢?,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暫時打破了絕望的漩渦,“哭喊,救不了命?!彼恼Z氣里沒有責備,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

    他小心地避開李石匠被壓住的身體,忍著自身的傷痛,開始仔細地探查這個將他們囚禁的狹小石穴。指尖在冰冷潮濕的巖壁上一點點滑過,感受著每一處凹凸、每一條裂縫的走向和紋理??諝饬魍O其微弱,帶著凝滯的腐朽感。唯一的“光源”是頭頂極高處那針尖般大小的慘白微光,它微弱得甚至無法照亮一臂之外的東西。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只有永恒的黑暗和緩慢消耗的生命力。

    饑餓像蘇醒的毒蛇,開始噬咬胃壁。干渴感更是如同火焰,灼燒著喉嚨。每一次吞咽,都帶來撕裂般的疼痛。李石匠的抽泣聲漸漸微弱下去,只剩下粗重而痛苦的喘息。絕望,如同這地底的黑暗,濃稠得令人窒息,一點點侵蝕著殘存的意志。

    不知過去了多久,也許是一天,也許是幾個時辰。李石匠的呼吸變得斷斷續續,意識似乎也開始模糊,偶爾發出含混不清的囈語,呼喚著死去同伴的名字,夾雜著痛苦的呻吟。云襄靠坐在冰冷的巖壁旁,閉著雙眼,似乎在積攢最后的力量。身體的疼痛和虛弱感如同潮水般不斷沖擊著他,意識也時而模糊。

    就在這瀕臨崩潰的邊緣,他支撐在巖壁上的指尖,無意識地劃過一處凹陷。那觸感……有些異樣。不是天然巖石的粗糙或平滑,而是……一種規律的刻痕?極其細微,但在指尖的觸感下,卻異常清晰。

    云襄猛地睜開眼!盡管眼前依舊一片漆黑,但他的精神瞬間高度集中。他挪動身體,湊近那處巖壁,屏住呼吸,用指腹最敏感的肌膚,極其仔細地、一寸寸地重新觸摸、感受那片區域。

    冰冷、堅硬的巖石表面。一道豎直的刻痕,很深。旁邊是三道平行的、略淺的橫刻痕,間隔均勻。再往下,又一道豎直深痕……這種組合……這種排列……云襄的心跳驟然漏跳了一拍!

    這不是天然形成的!這分明是人為刻下的符號!而且,這符號的構成……他太熟悉了!

    他強忍著內心的驚濤駭浪,指尖順著那刻痕的紋路,在虛空中快速地勾勒、描繪。一道豎,三道橫……這分明是……震卦的卦象!

    震卦!上震下震,陽爻奮出,象征雷霆萬鈞,震動天地!而這震卦,恰恰對應著奇門遁甲八門之中的……傷門!

    傷門!震位!一線生機?!

    這個認知如同黑暗中驟然劈下的閃電,瞬間照亮了他混亂的思緒!所有的線索、所有的兇險、所有那看似矛盾的解釋,在這一刻瘋狂地串聯起來!

    “傷門反藏一線生機……”

    他當時的話,并非虛言!這生機,并非指他們能輕易找到水源。而是指這傷門震位所象征的“動”與“變”!

    震卦之動,主崩摧,主毀滅。這塌陷,不就是傷門兇險的極致體現?但震卦之動,亦主破而后立!主開辟!主打通阻塞!

    這深埋地底、刻于震位巖壁上的震卦刻痕,絕非偶然!它是警示?是提示?還是……一條被前人刻意留下的、指向生路的隱秘標記?這刻痕指向何方?

    云襄的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起來,咚咚咚,撞擊著肋骨,仿佛要掙脫這黑暗的束縛。一股滾燙的、名為希望的熱流,混合著巨大的驚疑,猛地沖上頭頂,驅散了身體的寒冷和虛弱。他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那刺痛來確認這不是瀕死的幻覺。

    “李……李師傅!”云襄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他摸索著抓住李石匠冰涼的手臂,用力搖晃了一下,“醒醒!快醒醒!你看這里!”

    李石匠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醒,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意識似乎還在游離:“……先生?咋……咋了?”他的聲音虛弱得如同蚊蚋。

    “看!用手摸!這巖壁!”云襄急切地將李石匠那只還能動的手,引向那處刻著震卦紋路的巖壁,“仔細摸!告訴我,這刻痕,是不是指向……某個方向?或者,刻痕的深淺,有沒有特別的規律?尤其是它延伸出去的盡頭!”

    李石匠被云襄語氣中那股從未有過的、近乎灼熱的急切所感染。求生的本能壓過了傷痛和絕望。他強打精神,粗糙的手指帶著石匠特有的敏銳觸感,顫抖著、卻異常仔細地撫摸著那片冰冷的巖壁。指尖劃過那深刻的豎痕,感受著三道平行橫刻的力道和走向。他順著刻痕的紋路,一寸寸地向旁邊摸索,向刻痕延伸的盡頭探索。

    “這……這是人刻的!很老的刻痕了……”李石匠嘶啞地確認,帶著驚疑。他的手指在刻痕末端反復摩挲、按壓。突然,他的動作停住了!指尖停留在一處細微的、與周圍觸感截然不同的地方!

    “先生!”李石匠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和一絲石匠的篤定,“這……這刻痕的尖兒,指著這邊!而且……而且它指著的這塊石頭……這接縫……這手感……不對!這石頭不是天生的!像是……像是后來被人堵上的!縫隙很細,但俺摸得出來!這堵上的石頭后面……是空的!俺能感覺到一點點……一點點風!很涼的風!”

    空腔!涼風!

    這兩個詞,如同驚雷,在云襄腦中轟然炸響!所有的碎片瞬間嚴絲合縫地拼湊完整!

    傷門震位!震卦刻痕!被堵住的通道!后方的空腔與涼風!

    這絕非偶然!這是人為!是前人留下的生路標記!震卦所指,傷門所藏的一線生機,并非指向水源,而是指向這條被刻意隱藏、堵塞的、通往未知空間的逃生通道!

    “破而后立……打通阻塞……”云襄喃喃自語,眼中爆發出絕境逢生的璀璨光芒,“是了!這就是傷門那‘一線生機’!不在求水,而在求存!在絕境中的變通與……開辟!”

    他猛地抓住李石匠的手,那手因為激動和用力而微微顫抖:“李師傅!我們還有機會!你祖輩傳下的‘聽聲辨空’之技,你這一身開山裂石的本事,就是此刻唯一的鑰匙!這堵死的石頭,必須破開!這后面,就是生路!”

    李石匠愣住了。祖輩的手藝……在這絕望的地底深淵,竟然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遲來的、混雜著悔恨的明悟沖擊著他。他那只完好的手,下意識地緊緊握住了身邊一塊棱角分明的堅硬石頭,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出咯咯的響聲。黑暗中,他布滿血污和淚痕的臉上,第一次燃起了名為“希望”的火焰。

    “俺……俺明白了!”李石匠的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帶著一種豁出性命的決絕,“先生,您指方向!俺這條命,還有這身力氣,您說怎么使,就怎么使!” 求生的意志和石匠的本能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壓倒了傷痛和絕望。他掙扎著,試圖挪動被壓住的身體,去夠散落在附近的、他們墜落時一同掉下來的鐵鎬和鋼釬。每一次挪動都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但他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

    云襄立刻行動起來。他憑借著剛才對震卦刻痕方向的記憶和對李石匠所描述位置的判斷,在黑暗中精準地摸到了那塊“手感不對”的堵路巨石。它嵌在巖壁的一個凹陷處,與周圍的巖石接縫極其緊密,若非李石匠這樣的老石匠憑借觸感,尋常人根本無法察覺異樣。他仔細摸索著巨石的邊緣,尋找著最薄弱的著力點和可能存在的天然裂紋。

    “李師傅,左下方!巖石接縫處,有一道天然的細裂,雖被填塞,但必是薄弱所在!傾盡全力,擊其一點!”云襄的聲音冷靜而急促,如同戰場上的指揮官。

    “好!”李石匠低吼一聲,如同受傷的猛獸發出最后的咆哮。他拼盡全身力氣,終于夠到了半截埋在碎石里的鋼釬。他用肩膀頂住冰冷的巖壁,以被壓住的身體作為支撐點,將鋼釬尖銳的一端,死死抵在云襄所指示的那道接縫細裂處。另一只手,則緊緊握住了那把沉重的鐵鎬。

    “嘿——!” 一聲凝聚了所有痛苦、悔恨和求生欲望的暴喝,從李石匠的胸腔深處迸發!他僅存的力量,他石匠世家傳承的千鈞臂力,毫無保留地灌注到緊握鐵鎬的手臂上!

    鐵鎬帶著開山裂石的氣勢,狠狠砸在鋼釬的尾端!

    “鐺——?。?!”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悶、都要震耳欲聾的撞擊聲,在這狹小的死亡洞穴里轟然炸開!巨大的聲浪如同實質的錘子,狠狠敲擊在云襄的耳膜和胸腔上,震得他氣血翻涌,眼前發黑!

    然而,這一擊的效果,卻石破天驚!

    沒有碎石飛濺,沒有火星迸射。那塊堵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厚重巨石,在承受了這凝聚了石匠最后生命精華的絕命一擊后,竟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如同呻吟般的“嘎吱……嘎吱……”聲!緊接著,一道清晰可見的、如同閃電般的巨大裂痕,瞬間從鋼釬尖端的位置蔓延開來,迅速爬滿了整塊巨石表面!

    “有門兒?。 崩钍晨裣驳厮缓?,聲音因激動而扭曲,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喜!他忘記了疼痛,忘記了壓在身上的石頭,眼中只剩下那道越來越寬的裂痕!求生的本能爆發出最后的潛能,他再次高高舉起鐵鎬!

    “轟——嘩啦?。?!”

    第二記重錘落下!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塊不知堵住了多少年的巨石,再也無法承受這來自內部的、精準而狂暴的力量,轟然崩解!大大小小的石塊向內塌陷、滾落!一個僅容一人勉強爬行的、黑黢黢的洞口,赫然出現在兩人面前!

    一股遠比洞穴內陰冷潮濕的空氣,帶著明顯的、新鮮得多的泥土和苔蘚氣息,猛地從洞口中洶涌而出!如同久旱后第一縷帶著水汽的風,瞬間灌滿了這絕望的囚籠!這氣息,冰冷,卻蘊含著無與倫比的、生的希望!

    “風!是活風!”云襄失聲叫道,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他貪婪地深吸了一口這救命的空氣,肺部那火燒火燎的灼痛感似乎都減輕了一絲!

    “通了!真的通了!”李石匠激動得渾身都在發抖,巨大的喜悅和虛脫感同時襲來,讓他幾乎握不住手中的鐵鎬。壓在身上的石塊似乎也不再那么沉重得令人窒息。

    生的通道,就在眼前!這深埋于傷門絕境之下、由震卦指引、以石匠之力破開的洞口,便是那“一線生機”的具現!

    “快!李師傅!”云襄立刻俯身,不顧碎石鋒利,開始奮力扒開洞口邊緣那些松動的、阻礙通行的石塊。他一邊清理,一邊急促地對李石匠道:“你被壓著,我先探路!若前方可行,立刻回來助你!”

    “先生小心!”李石匠看著那深不見底的黑暗洞口,眼中充滿了希冀,也有一絲擔憂。

    云襄不再多言。生的希望就在眼前,容不得半分遲疑。他深吸一口氣,將身體盡量放低,毫不猶豫地鉆進了那個剛剛打開的、散發著冰冷新鮮空氣的狹窄洞口!

    洞口狹窄逼仄,僅容一人匍匐爬行。尖銳的碎石和濕滑的苔蘚不斷刮蹭著他的身體,留下道道火辣辣的疼痛。但此刻,這疼痛反而成了生的證明。他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向前挪動。前方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那越來越清晰的、帶著水汽的涼風,持續不斷地迎面吹來,如同最溫柔的指引。

    不知爬行了多久,膝蓋和手肘早已磨破,每一次移動都伴隨著鉆心的刺痛。就在體力即將耗盡之際,前方逼仄的通道似乎突然變得開闊了一些!風的流動感也驟然加強!

    他奮力向前一探——

    沒有路了!

    但下方,卻傳來清晰無比的、潺潺流動的水聲!那聲音在死寂的地底顯得如此悅耳,如此生機勃勃!如同天籟!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向下摸索。指尖觸到了冰冷、光滑的巖石。再往下探……冰涼!濕潤!是水!流動的水!

    一條地下暗河!

    云襄的心臟狂跳起來!他強忍著激動,伏在洞口邊緣,將頭小心翼翼地探出,努力睜大眼睛向下方望去。絕對的黑暗,視覺完全失效。但聽覺和觸覺被放大到了極致。

    水聲就在下方不遠處,嘩嘩流淌,帶著一種奇特的空靈回響。他側耳細聽,努力分辨著水流的去向和周圍空間的輪廓。那回響……空間似乎很大!而且,順著水流的方向,那風聲……似乎通向更遠的地方?甚至……似乎有極其微弱、難以分辨的、類似……鳥鳴?的聲響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

    鳥鳴?地底深處怎么可能有鳥鳴?除非……這條暗河,通向外界?!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擊中了他!傷門震位,破開阻塞,竟直通一條流向外界的地下暗河!這難道就是那“一線生機”的最終指向?

    狂喜瞬間淹沒了他!他立刻轉身,不顧身體的疲憊和傷痛,以最快的速度沿著狹窄的通道往回爬。碎石刮擦著傷口,他渾然不覺。生的希望如同烈火,灼燒著他殘存的每一分力氣。

    “李師傅!有路!有活水!下面有暗河!有風!很可能通外面!”云襄幾乎是撞回了那個小石穴,聲音因激動和缺氧而嘶啞變形,卻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振奮。

    “真……真的?!”李石匠的聲音猛地拔高,帶著哭腔和不敢置信的狂喜,身體因激動而劇烈顫抖起來,甚至牽動了壓住他的石塊,“老天爺……祖宗……先生!俺……俺……” 他語無倫次,巨大的希望讓他幾乎失語。

    “省點力氣!我們得把你弄出來!”云襄立刻冷靜下來。希望在前,但李石匠還被壓著。他借著那絲微光,迅速掃視壓在李石匠身上的幾塊巨石。最大的一塊,正好卡在他的腰腿部。云襄的目光鎖定在巨石與地面接觸的一個點上,那里似乎有一個小小的、可以利用的凹坑。

    “李師傅,聽我說!”云襄語速飛快,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看到你左腿邊那塊石頭下的凹坑沒?把你的鋼釬,斜著插進去!用盡全力撬!我給你一個支點!記住,只能撬一次!成敗在此一舉!”

    他一邊說,一邊迅速在周圍尋找。他找到一根相對粗壯、碗口粗的斷裂石筍,將其艱難地拖過來,一端死死頂住那塊巨石的側面,另一端則尋找到一個相對穩固的巖石凸起作為支撐。他用自己的肩膀和后背,死死抵住這根臨時找來的撬棍中段,形成一個穩固的三角支撐。

    “準備好了嗎?”云襄的聲音因用力而緊繃。

    “好……好了!”李石匠咬緊牙關,將僅存的力量灌注到握著鋼釬的手臂上,鋼釬尖端死死楔入云襄所指的那個凹坑縫隙。

    “聽我口令!一!二!三!撬——!”

    “給俺起——!??!”

    兩人同時爆發出生命中最狂暴的怒吼!云襄用盡全身力氣,肩膀和后背死死頂住那根粗大的石筍撬棍,如同生根一般!李石匠則用盡最后一絲殘存的力氣,將整個身體的重量和求生的意志,都壓在了那根斜插的鋼釬上!

    “咯吱吱——?。?!”

    令人牙酸的、巖石劇烈摩擦的聲音刺耳地響起!那塊壓在李石匠身上的最大巨石,在兩根撬棍形成的合力下,竟然真的、極其緩慢地、向上抬起了一絲縫隙!

    就是這一絲縫隙!

    “啊——!”李石匠發出一聲痛極也狂喜的嘶吼,抓住這千載難逢的瞬間,用盡最后一點力氣,猛地將身體從那一絲縫隙中向外狠狠一抽!

    “噗通!”沉重的身體砸落在旁邊的碎石堆上,帶起一片煙塵。

    巨石失去了支撐,轟然落下,砸在原地,發出沉悶的巨響,震得整個洞穴都在顫抖。

    “成了!出來了!”云襄脫力般松開石筍,癱倒在地,大口喘著粗氣,汗水瞬間浸透了衣衫。肩膀和后背傳來火辣辣的劇痛,但他毫不在意。

    “先生!大恩……大恩……”李石匠趴在碎石上,劫后余生的淚水混合著血污流下,他掙扎著想給云襄磕頭。

    “省點力氣!”云襄喘息著打斷他,掙扎著爬起,“能走嗎?我們必須立刻離開!跟著我爬!生路就在前面!”

    生的希望如同最強勁的強心劑。李石匠咬碎了牙,憑借著驚人的意志力,拖著一條幾乎失去知覺、血肉模糊的傷腿,用雙手和一條完好的腿,跟在云襄身后,一點一點地、極其艱難地爬向那個剛剛打開的、散發著涼風和希望氣息的狹窄洞口。

    黑暗的通道,再次成為他們與命運搏斗的戰場。每前進一寸,都伴隨著劇烈的疼痛和體力的透支。云襄在前,用手肘和膝蓋開路,碎石和尖銳的巖棱不斷劃破他的衣衫和皮膚。李石匠在后,沉重的身軀和傷腿是巨大的負擔,他緊咬著牙關,喉嚨里發出壓抑的、如同野獸般的低吼,指甲在濕滑的巖石上摳挖得鮮血淋漓,只為跟上前面那道引領他走向光明的青色身影。

    不知爬行了多久,時間在這里再次失去意義。只有那潺潺的水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響亮,如同黑暗中最動聽的樂章,支撐著他們殘存的意志。終于,云襄再次抵達了那個俯瞰地下暗河的洞口!

    這一次,他沒有絲毫猶豫。他小心翼翼地將身體探出洞口,雙手摸索著下方濕滑的巖壁,尋找著落腳點。下方是奔騰的暗河,水流湍急,冰冷刺骨。他深吸一口氣,看準一處水流稍緩、靠近巖壁的淺灘,縱身向下一躍!

    “噗通!”冰冷的河水瞬間淹沒到胸口,刺骨的寒意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幾乎窒息。他奮力穩住身形,抹去臉上的水珠,抬頭急切地望向洞口:“李師傅!下來!水不深!往這邊跳!我接住你!”

    洞口處,李石匠那張被血污和汗水浸透的臉探了出來??粗路奖剂鞯暮谒秃诎抵性葡迥:纳碛?,他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但很快被決絕取代。他閉了閉眼,低吼一聲,用盡最后的力量,朝著云襄聲音的方向,猛地撲了下來!

    “噗通!”巨大的水花濺起。云襄立刻撲過去,在冰冷的水流中死死抓住李石匠下沉的身體,用肩膀頂住他,奮力將他拖向旁邊的淺灘。兩人筋疲力盡地癱倒在冰冷濕滑的巖石河灘上,如同兩條擱淺的魚,只剩下劇烈起伏的胸膛和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

    冰冷的河水浸泡著傷口,帶來鉆心的刺痛,卻也奇異地緩解了干渴。云襄掬起一捧河水,貪婪地喝了幾口,那清冽甘甜,勝過世間任何瓊漿。李石匠也掙扎著趴到水邊,大口大口地痛飲,如同久旱的禾苗。

    補充了水分,冰冷的河水也刺激著神經,讓兩人稍稍恢復了一些體力。云襄掙扎著站起,環顧四周。借著洞口透下的極其微弱的天光(他們似乎已在更深的地底),勉強能分辨出這是一條相當寬闊的地下河道。河水奔騰向前,發出轟鳴。他側耳傾聽,極力分辨著水聲和風的方向。

    “風……是從那邊來的!”他指著河流奔騰而去的下游方向。那里,風聲似乎更大一些,帶著更明顯的外界氣息,甚至……那極其微弱的、如同幻覺般的鳥鳴聲,似乎也更清晰了一點點?“順著水流和風的方向走!一定通向外面!”云襄的聲音充滿了不容置疑的信心。

    希望在前,兩人互相攙扶著,沿著濕滑的河灘,在絕對的黑暗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地向著河流下游的方向摸索前進。冰冷刺骨的河水不時漫過腳踝、小腿。每一步都異常艱難,體力在飛速流逝,但求生的意志支撐著他們,如同風中殘燭,頑強地燃燒著。

    不知走了多久,時間漫長如同幾個世紀。就在體力即將再次耗盡、絕望的陰影重新籠罩之際——

    前方無盡的黑暗深處,似乎……出現了一點點不同?

    不再是純粹的、令人窒息的墨黑。

    那是一種……極其微弱的、朦朧的灰白!

    隨著他們的前行,那點灰白在視野中慢慢擴大、變亮!

    是光!真正的、來自外界的光!雖然依舊微弱,如同晨曦初露,卻足以刺破這吞噬一切的永恒黑暗!

    “光!是光!先生!是光?。 崩钍车穆曇舳溉话胃?,帶著哭腔,激動得渾身都在篩糠般顫抖!他用那只完好的手指著前方,眼淚混合著河水滾滾而下。

    云襄的心臟狂跳起來,幾乎要撞出胸膛!他死死盯著那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亮的光源!沒錯!那是洞口!是通往外面世界的出口!

    最后的力氣被這近在咫尺的光明點燃!兩人忘記了傷痛,忘記了疲憊,互相攙扶著,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腳下的巖石變得崎嶇不平,冰冷的河水拍打著身體,但這一切都不再重要!

    光!越來越亮!從一絲微光,變成一片朦朧的光暈,最終,一個不規則的、被藤蔓和枝葉半掩著的洞口,清晰地出現在他們眼前!久違的天光,帶著草木的清新氣息,如同溫暖的潮水,瞬間涌入他們被黑暗浸透的感官!

    當云襄和李石匠互相攙扶著,踉踉蹌蹌地沖出那個被藤蔓遮掩的幽暗洞口時,刺目的陽光如同無數金針,瞬間扎得他們睜不開眼。兩人下意識地抬手遮擋,腳步虛浮,幾乎站立不穩,重重地跌坐在洞口外松軟厚實的腐殖土上。

    劫后余生的巨大眩暈感猛烈地沖擊著他們。身體像被徹底掏空,每一塊肌肉都在尖叫著抗議,無處不在的傷痛在陽光的照耀下變得格外清晰。李石匠那條傷腿更是血肉模糊,觸目驚心。他們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肺葉劇烈地擴張收縮,每一次吸氣,那飽含著草木清香、陽光溫暖和自由味道的空氣,都如同最甘甜的瓊漿,沖刷著地底帶來的腐朽與絕望。

    適應了光線,云襄瞇著眼,打量四周。洞口位于一處極其隱蔽的山坳底部,四周是茂密的原始森林,古木參天,藤蔓纏繞,鳥鳴聲清脆悅耳。不遠處,一道清澈的山澗正汩汩流淌,水聲潺潺。他掙扎著爬到溪邊,將整個頭和肩膀都埋進冰涼的水中,讓那清冽的溪水沖刷掉滿臉的泥污、血痂和地底的陰霾。又痛飲了幾大口,甘甜的溪水滋潤著幾乎冒煙的喉嚨。

    李石匠也艱難地挪到溪邊,一邊清洗傷口,一邊發出痛苦的嘶嘶聲,但臉上卻洋溢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重獲新生的激動。

    “先生……”李石匠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種脫胎換骨般的沉重,“俺這條命,是您撿回來的。俺……俺是個混賬!瞎了眼!蒙了心!要不是俺……” 悔恨和感激交織,讓他哽咽難言。

    云襄疲憊地搖搖頭,打斷了他:“李師傅,前事已矣。傷門之險,非你一人之過。重要的是,我們……出來了?!彼ь^,透過濃密樹冠的縫隙,望向那片久違的、湛藍如洗的天空,陽光在他蒼白的臉上鍍上一層溫暖的金邊,“傷門藏的那一線生機,終究被我們抓住了?!?/span>

    辨認了方向(他們繞到了清水村所在山脈的另一側),兩人互相攙扶著,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在密林中艱難跋涉。每一步都異常沉重,但歸家的信念支撐著他們。當熟悉的、焦灼的土地氣息和隱約的村落輪廓終于出現在視野盡頭時,李石匠再也抑制不住,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起來。

    村口,幾個失魂落魄的村民最先發現了這兩個如同從地獄歸來的身影。他們先是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隨即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呼喊!

    “回來了!是云先生!還有李老三!他們活著回來了——!”

    呼喊聲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整個死寂的村莊!趙伯拄著拐杖,跌跌撞撞地從祠堂里沖出來,老淚縱橫。村民們從四面八方涌來,看著衣衫襤褸、遍體鱗傷卻真真切切活著的兩人,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和哭泣!劫后重逢的狂喜淹沒了所有人。

    當最初的激動稍稍平復,云襄和李石匠被小心翼翼地抬回村中照料。在干凈的床鋪和溫暖的粥水滋養下,李石匠才斷斷續續、聲淚俱下地講述了地底那驚心動魄的絕境求生:傷門的兇險吞噬、震卦刻痕的指引、堵路巨石的破開、地下暗河的發現、順著水流和風的方向最終重見天日……每一個細節,都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玄機與死里逃生的僥幸。

    村民們聽得目瞪口呆,如同在聽一個古老而驚悚的神話。他們看向云襄的目光,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敬畏和感激。原來,奇門遁甲并非虛妄,那“傷門反藏一線生機”的斷言,竟是以如此慘烈而神奇的方式應驗!

    幾日后,云襄的身體稍復。他謝絕了村民的盛情挽留,再次背上了他那簡單的青布包袱。

    臨行前,他特意請趙伯和幾位村老,以及腿傷未愈、卻堅持讓人攙扶前來的李石匠,一同來到當初塌陷的巨坑邊緣??涌谝琅f猙獰,提醒著那場災難。他指著那深不見底的黑暗,聲音平靜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

    “奇門八門,休生開為吉,人所共知。然世間之事,豈能盡如人意?傷門主兇,人所共懼。然其至兇之處,亦蘊至變之機。所謂‘一線生機’,不在順境坦途,而在絕境之中,心念不滅,洞察毫微,于不可能處尋那變通、開辟之途。震卦之動,可主毀滅,亦可主新生。古人智慧,非為預知吉兇,實為教人于任何境遇,皆存一份清醒,一份堅韌,一份……于死地中覓活路的勇氣與智慧?!?/span>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震撼而若有所思的臉龐:“清水村之困,不在無水,而在人心之固。傷門之險,非在石壁,而在執念。破開心中頑石,方能見得活水長流?!?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李石匠那張寫滿復雜情緒的臉上,微微頷首。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沿著來時的小徑,一步一步,重新走向云霧繚繞的羅霄山脈深處。青衫背影在蒼翠山色中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如同從未出現過。只留下清水村的眾人,久久佇立在坑邊,咀嚼著他那番話,望著那幽深的巨坑和遠處連綿的青山,心中涌動著難以言喻的波瀾。

    隱世奇人云襄為解清水村大旱,推演奇門,力陳休生開三門吉位之利。然村人執念祖訓,強開兇險傷門,終致地陷之禍,眾人被困死地。絕境之中,云襄于傷門震位巖壁,發現神秘震卦刻痕,指引出一條被堵死的古老通道。石匠李老三以祖傳技藝破開巨石,兩人循著地下暗河與涼風指引,于九死一生間重見天日。傷門所藏一線生機,不在求水,而在絕境中洞察玄機、破開執念、尋得通變之路的勇氣與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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