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繁昌一村民屋后挖坑 挖出西周青銅尊
119 2025-08-25
古時有云:“葬者,乘生氣也。” 尋常百姓信祖墳山向定家族興衰,富貴人家更視風水為傳世根基。那時節,州府間若有家族連遭禍事,鄉鄰便會竊議:“怕是陰宅犯了煞。” 風水之說,似虛似實,卻在千百年的光陰里,纏繞著每個家族的榮辱。
厲家曾是青州望族,三代為官,良田千畝??山陙?,先是長房公子墜馬斷腿,再是商鋪莫名失火,如今連家宅都頻發怪事 —— 夜半總能聽見磚瓦碎裂聲,井水無故泛起黑沫。老管家捧著祖傳的風水秘卷,枯指顫抖:“少爺,怕是祖墳山向真的出了問題?!?/span>
十七歲的厲天辰站在祠堂前,望著供桌上蒙塵的祖宗牌位,指尖攥得發白。他自幼飽讀詩書,本不信鬼神之說,可家族日漸衰敗的景象,卻像一塊巨石壓在心頭?;蛟S,那些被他嗤笑的風水古訓,真藏著拯救厲家的密鑰?
厲天辰生得眉目清朗,眉宇間卻總凝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沉郁。他是厲家獨苗,父親早逝,母親臥病在床,偌大的家業實則由老管家支撐。此刻他正坐在書房,案上攤著《青囊經》,墨跡被指腹摩挲得發亮。窗欞外的石榴樹落了片枯葉,恰好飄在書頁的 “風水” 二字上。
“少爺,藥熬好了。” 老管家福伯端著青瓷碗進來,鬢角的白發又添了幾縷。他看著天辰眼下的青黑,輕聲嘆道:“您這幾日都沒睡好,身子骨要緊?!?藥碗邊緣凝著細汗,散發著苦澀的艾草香。
天辰抬頭,接過藥碗卻沒喝,反而問:“福伯,您說祖父當年選的祖墳,當真沒請名師看過?” 福伯愣了愣,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猶豫:“當年老太爺急著遷墳,只請了鄰縣的王風水,聽說那人后來瘋癲了,逢人就喊‘地龍翻身’。”
藥香混著書房的墨味,在空氣中彌漫。天辰想起三個月前,母親咳著血說的話:“辰兒,厲家不能斷在你手里。” 那句話像針,時時刺著他的心。他將藥一飲而盡,苦澀從舌尖漫到喉頭,竟比去年冬日的雪水還要涼。
次日清晨,天辰揣著祖傳的黃銅羅盤,帶著福伯往城郊祖墳去。山路崎嶇,晨露打濕了布鞋,草葉上的露珠滾落在褲腳,涼絲絲的。遠遠望見祖墳的青石碑,被荒草半掩著,碑頂還落著個破舊的鳥巢,與記憶中整潔的模樣判若兩地。
“往年這個時候,早該除草培土了?!?福伯佝僂著腰撥開雜草,枯瘦的手指被荊棘劃破,“今年開春后,來這兒的家丁都染了怪病,要么起疹子,要么頭暈。前兒個老張頭還說,夜里見墳頭有藍光飄著?!?/p>
天辰蹲下身,羅盤的指針在掌心瘋狂轉動,并非平穩的順時針,而是忽左忽右地亂顫,銅盤面的刻度都被磨得模糊。他指尖按在 “壬” 字刻度上,指腹傳來細微的震動,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地下涌動。
“不對勁?!?他皺眉,指尖撫過墓碑底座,摸到一塊松動的石片。撬開石片,下面竟壓著半截銹蝕的銅錢,邊緣還纏著黑絲線,絲線末端沾著暗紅色的痕跡,像是干涸的血跡?!斑@是鎮煞之物,怎么會被埋在這兒?”
福伯臉色驟變,聲音發顫:“怕是有人動了手腳!前年少爺您還小,有伙蒙面人夜里闖過祖墳,當時只當是盜墓賊,現在想來……” 他話沒說完,卻已讓天辰心頭一緊,指尖的銅錢邊緣竟有些發燙。
天辰沒說話,起身環顧四周。祖墳背靠的山崗光禿禿的,不見蒼松翠柏,反而有幾處新的滑坡痕跡,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碎石。按《葬書》所言,“山有來龍,水有去脈”,這山崗走勢渙散,像條斷了的蛇,毫無聚氣之象。
回程的路上,天辰一言不發。路過山腳的土地廟時,廟門虛掩著,里面傳來沙啞的誦經聲,像破舊的風箱在拉扯。他推門進去,見一個瞎眼老道正摸著香灰算命,卦簽散落一地,竹簽上的字跡都被磨平了。
“先生,求一卦。” 天辰遞過三枚銅錢。老道接過銅錢,枯瘦的手指在錢面上摩挲,指尖的老繭比羅盤的刻度還要硬?!皢柤艺?,還是問陰宅?” 老道的聲音像砂紙擦過木頭,帶著山里的潮氣。
天辰心頭一震:“先生如何得知?” 老道輕笑,笑聲像枯葉摩擦:“你身上帶著墳土氣,羅盤的銅銹味隔著三里地都能聞見。況且你印堂發暗,必是陰宅犯了煞?!?他將銅錢擲在龜甲里,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卦象落地,是 “地火明夷”。老道摸著卦象,緩緩道:“陰宅坐向錯位,氣口被堵,猶如人被扼喉,不出三年,家宅必敗。你看這卦象,離火在下,坤土在上,火被土壓,如何能旺?” 他指尖點著卦象,指甲縫里還沾著香灰。
天辰攥緊拳頭:“可有解法?” 老道卻搖搖頭,從袖中摸出片枯葉:“龍脈真穴難尋,需得有慧根者,方能識破天機。這青州地界,真正的地龍脈藏在云霧深處,尋常人看不破的?!?枯葉在他掌心輕輕顫動,像是活物。
離開土地廟時,日頭已升至半空。天辰回頭望,老道正站在廟門口,身影被陽光拉得很長,像一截枯木。福伯在旁說:“這老道怕是江湖騙子,少爺別當真。” 天辰卻將老道的話記在心里,指尖無意識地敲著羅盤邊緣。
回到家,天辰翻遍了藏書樓,在積滿灰塵的木箱里找到一本泛黃的《堪輿要訣》。書頁邊角殘破,蟲蛀的孔洞里還藏著幾粒干硬的蟲屎,字跡卻清晰,用朱砂標著重點,其中一頁寫著:“龍脈真穴有三征:氣如游絲纏山巒,土若脂膏凝露珠,風過林梢無喧聲?!?/p>
他反復誦讀這三句,卻不解其意。正沉思時,院外傳來喧嘩聲,夾雜著木器碎裂的聲響。管家匆匆進來稟報:“少爺,糧倉塌了一角,壓壞了不少糧食!更奇的是,糧倉梁柱上竟長出了白色的霉斑,像是被水泡過一般!”
天辰心里一沉,連日來的怪事接踵而至:先是賬房先生算錯賬目虧了銀子,再是后院的井水泵出腥臭的黑水,如今連糧倉都出事了。難道真如老道所說,災禍已無法避免?他指尖掐著《易經》的卦訣,卻算不出半分生機。
夜里,天辰坐在母親床前,看著她沉睡的容顏。燭火搖曳,將她的影子投在墻上,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她鬢角的白發又添了許多,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他握住母親枯瘦的手,輕聲說:“娘,我一定會找到辦法的?!?/p>
窗外忽然刮起一陣風,吹得窗紙嘩嘩作響,像是有人在外面拍打著窗欞。天辰起身關窗,卻見窗臺上落著幾片枯葉,葉面上還沾著泥土,像是從墳地方向吹來的。夜風帶著寒意,讓他脊背泛起一層細汗。
天快亮時,天辰終于睡著,卻做了個怪夢。夢里他站在一座云霧繚繞的山上,看見一條金龍從地下鉆出,鱗片上沾著紅土,盤旋著往東南飛去。金龍飛過的地方,草木繁盛,溪水潺潺。他想追上去,卻被一塊巨石擋住,巨石上刻著 “子午錯位” 四個大字。
驚醒時,冷汗浸濕了中衣。天辰坐起身,借著晨光在紙上寫下 “子午錯位”。祖父的祖墳坐向是子山午向,難道問題出在坐向上?他想起《堪輿要訣》里說:“坐向錯一分,災禍纏三代?!?心不由得揪緊了,像被麻繩勒住一般。
吃過早飯,天辰再次帶著羅盤去祖墳。這次他仔細測量坐向,羅盤的指針果然微微偏西,并非正子午向,偏差了約莫三寸。他蹲在墳前,用手挖開表層的土,土塊干澀堅硬,捏在手里一捻就碎,連草根都少得可憐,像是被火烤過。
“正常的墳土該是濕潤的,哪怕天旱也該有潮氣?!?天辰喃喃自語,將土塊湊到鼻尖聞了聞,竟有一絲淡淡的腥氣,像是腐爛的草根味。福伯在旁說:“去年秋天下過幾場大雨,這兒卻沒存住水,都順著坡流走了,沖得墓碑底座都露出來了?!?/p>
正說著,遠處傳來腳步聲,一個背著藥簍的樵夫路過,見他們在墳前忙活,駐足道:“這墳地邪門得很,去年我在這附近砍柴,看見過綠光從土里冒出來,跟鬼火似的,還聽見地下有嗡嗡聲,像是蜜蜂窩?!?/p>
天辰眼睛一亮,追問:“綠光?在哪個位置?” 樵夫放下藥簍,用砍柴刀指著墳后百米處的山坳:“就在那邊,不過我只見過一次,后來再去就沒了。那地方邪乎得很,連野獸都不往那兒去,草長得比人還高?!?/p>
謝過樵夫,天辰立刻帶著福伯往山坳走。山坳里長滿了荊棘,走起來格外費力。天辰用柴刀劈開一條路,手心被磨出了血泡,鮮血染紅了刀柄。越往里走,空氣越濕潤,草木也漸漸茂盛起來,連陽光都變得柔和了許多。
他拿出羅盤,指針不再亂顫,反而穩定地指向山坳深處,銅針微微顫動,發出細微的嗡鳴。天辰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帶著泥土的清香,混雜著青苔和腐葉的味道,不像祖墳那邊的滯澀。他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土塊濕潤柔軟,捏在手里能成團,松開手卻不沾泥。
“這難道就是書中說的‘土若脂膏’?” 天辰將土湊到鼻尖,聞到一股淡淡的甜腥味,像是剛翻過的農田土。福伯也捏了捏泥土,驚訝道:“怪了,這土怎么比家里菜園的還肥?剛才在墳頭那土,干得能搓出火星子?!?/p>
正觀察時,福伯忽然指著前方:“少爺,你看那棵樹!” 天辰抬頭,只見一棵老松長在崖邊,樹干扭曲如盤龍,枝葉卻向山坳傾斜,仿佛被什么牽引著。松針翠綠得發亮,與周圍枯黃的草木截然不同,透著勃勃生機。
風從山坳外吹來,經過松林時,竟真的沒了喧囂,只剩下細微的沙沙聲,像是有人在耳邊低語。天辰心頭一動:“風過林梢無喧聲…… 這便是第二征?” 他往前走了幾步,風聲果然更輕柔了,連衣袂飄動的聲音都聽得清晰。
腳下忽然一滑,天辰險些摔倒,低頭一看,竟是一汪清泉從石縫中滲出,泉水清澈見底,水面上飄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像游絲般纏繞著岸邊的青草,隨著微風輕輕晃動。霧氣接觸到皮膚,帶著溫潤的暖意,與山外的寒氣截然不同。
“氣如游絲纏山巒!” 天辰激動得聲音發顫,三征已見其二,只差最后一處驗證。他沿著泉水往上走,走到一處平緩的坡地,羅盤的指針突然豎直向上,發出輕微的嗡鳴,銅盤面甚至泛起一層淡淡的光暈。
就在這時,福伯忽然捂住胸口,臉色發白:“少爺,我…… 我有點喘不上氣,這地方的氣壓得人難受?!?天辰連忙扶著他坐下,卻見福伯指著他身后,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天辰猛地回頭,只見剛才還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烏云密布,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了山坳里的景象。
烏云壓得極低,山風驟然變得凜冽,卷起地上的碎石打在臉上生疼。天辰護住福伯,眼角的余光瞥見坡地中央,竟緩緩裂開一道縫隙,縫隙中隱約透出金色的光芒。那光芒與夢中金龍的顏色一模一樣,絲絲縷縷往上冒,纏繞著周圍的草木,草葉瞬間變得翠綠欲滴。
《堪輿要訣》中 “氣如游絲” 的景象,此刻活生生呈現在眼前??删驮诠饷⒆钍r,縫隙里突然傳出一陣低沉的嘶吼,像牛叫,又像雷鳴,震得腳下的土地都在發顫。福伯癱坐在地,指著裂縫顫聲問:“少…… 少爺,那是什么?”
嘶吼聲越來越近,震得腳下的土地微微發顫,連崖邊的碎石都滾落下去,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天辰強壓著心頭的恐懼,將福伯往松樹后面扶:“您先躲到松樹后面!” 他自己則握緊羅盤,一步步靠近裂縫,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光芒中,隱約能看見一條粗壯的樹根,盤虬臥龍般在地下延伸,根須上還沾著濕潤的紅土,土粒在光線下閃著細碎的光澤。樹根微微搏動,像是有生命一般,每一次跳動都讓地面發出輕微的震動,與羅盤的嗡鳴相呼應。
“這是龍脈的余脈!” 天辰忽然想起《青囊經》里的記載:“龍脈如活物,藏于地中,若被硬物所壓,必生躁動?!?他盯著裂縫,忽然明白祖父的祖墳為何不吉 —— 正是壓在了龍脈的支流上,像塊巨石堵在河道里,阻斷了氣脈流通。
風更急了,烏云翻涌著遮蔽了日頭,山坳里瞬間暗如黃昏。裂縫中的光芒忽明忽暗,嘶吼聲中夾雜著石塊滾動的聲音,像是地龍在地下翻身。天辰忽然想起老道的話:“陰宅錯位,氣口被堵,需遷真穴方能化解。” 他咬咬牙,從懷中掏出準備好的朱砂和黃紙。
按《堪輿要訣》的方法,天辰用指尖蘸著朱砂,在黃紙上畫出安龍符,符尾還特意點了三點朱砂,代表天地人三才。他手有些發抖,朱砂滴落在紙上,暈開小小的紅點。當符紙貼近裂縫時,金光突然暴漲,刺得人睜不開眼。
剛將符紙貼在裂縫邊緣,光芒竟漸漸穩定下來,像被馴服的野獸般溫順了許多,嘶吼聲也低了下去,變成沉悶的嗡鳴。天辰松了口氣,額上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滾燙的土地上,瞬間被蒸發成白霧。
福伯從松樹后探出頭,見險情稍緩,連忙拄著拐杖跑過來,褲腳還沾著泥土和草籽:“少爺,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剛才那動靜,嚇死老奴了!” 他胸口劇烈起伏,說話時還在不停喘氣,顯然嚇得不輕。
天辰指著裂縫解釋:“這里才是真正的龍脈真穴,祖父的墳壓錯了地方,斷了氣脈流通。您看這裂縫里的紅光,就是地脈之氣在流動,被祖墳壓住后積郁成煞,才讓家里怪事不斷?!?他蹲下身,抓起一把紅土,土塊細膩如脂。
“您看這土,” 天辰將土遞給福伯,“書上說‘土若脂膏凝露珠’,就是這般模樣。捏在手里溫潤不涼,還帶著潮氣,與祖墳那邊的干硬截然不同?!?福伯接過土塊,果然感覺手心暖暖的,土塊里還凝著細小的露珠,晶瑩剔透。
“再聽風聲,” 天辰側耳細聽,山風穿過松林,果然只有輕柔的拂動聲,松針碰撞的聲音都變得格外清晰,“這便是‘風過林梢無喧聲’,聚氣而不泄。風水講究藏風聚氣,這樣的地勢才能留住生氣,滋養后人?!?/p>
福伯恍然大悟,渾濁的眼睛里泛起淚光,枯瘦的手指撫摸著濕潤的紅土:“原來如此!老太爺當年急功近利,聽了王風水的片面之詞,竟選錯了地方。老奴還記得,遷墳那日就下了冰雹,砸壞了不少莊稼,當時只當是巧合……”
天辰站起身,望著遠處的祖墳方向,沉聲道:“必須盡快遷墳,否則等龍脈之氣再次躁動,災禍還會再來,到時候恐怕就不是破財生病這么簡單了?!?他看了看天色,烏云漸漸散去,陽光重新灑進山坳,裂縫的光芒已弱如燭火。
遷墳需選吉日,天辰翻查家中的黃歷,手指劃過密密麻麻的小字,最終選定三日后的巳時。“巳屬火,火能生土,土為萬物之母,此時遷墳最利安宅。” 他在日歷上圈出日期,旁邊還標注了 “忌申酉時,宜用青麻石為碑”。
他又請了鎮上最好的石匠,重新打造墓碑,特意囑咐用青灰色的麻石?!奥槭|地細密,能聚氣納福,比常見的青石更適合龍脈真穴。” 石匠聽了連連點頭,說從未見過年輕人對風水如此懂行,還特意在碑底刻了三道淺槽,用來排水。
這三日里,天辰每日都往山坳去,觀察氣脈變化。裂縫已漸漸合攏,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像大地的傷疤。周圍的草木卻長得越發茂盛,連泉水都比往日充沛了許多,水流撞擊石塊的聲音清脆悅耳,像是在唱歌。
遷墳那日,天剛蒙蒙亮,天辰便帶著家丁上山。祖父的棺槨起出時,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 棺木底部竟已腐朽,邊角長出了黑色的霉斑,像被水泡過一般,與入土不過十年的光景極不相稱。幾個年輕家丁嚇得后退幾步,臉色發白。
“陰氣太重,難怪家里不安生?!?福伯捂著鼻子嘆氣,指揮家丁用新布包裹棺槨,“快抬到山坳去,別讓煞氣沾了別處的土地。” 棺木很輕,抬棺的家丁都說,比同尺寸的空棺還要輕,像是里面的東西被什么吸走了。
抬棺的家丁剛要往山坳走,天辰卻攔住了:“等等?!?他拿出羅盤,測了測山坳的坐向,又對照《堪輿要訣》仔細推算,“真穴需坐壬向丙,兼子午三分,這樣才能正通氣口,與龍脈之氣呼應。差一分都不行?!?/p>
在天辰的指揮下,家丁們調整著棺木的朝向,每挪動一寸,天辰都要核對一次羅盤。直到指針穩穩停在壬丙線上,銅針不再顫動,他才點頭:“可以了?!?此時朝陽正好升起,金光穿過松林,照在棺木上,暖洋洋的。
棺槨入土時,怪事又發生了。剛填上第一抔土,天空竟飄起細雨,雨絲細密如愁緒,落在墳頭的新土上,瞬間被吸收,土面上凝出一層薄薄的露珠,晶瑩剔透。家丁們嘖嘖稱奇:“剛還晴天,怎么突然下雨了?這雨還只下在墳頭周圍!”
天辰卻笑了,這正是 “土若脂膏凝露珠” 的驗證。他抓起一把新土,土中混雜著細小的草根,濕潤卻不泥濘。雨下了片刻便停,陽光穿透云層灑下來,照在新立的墓碑上,反射出溫潤的光澤。山風拂過松林,送來陣陣清香,再無往日的蕭瑟。
遷墳后第三日,家里的怪事果然停了。糧倉塌落的地方,工匠修繕時竟在地下挖出一壇銀子,元寶上還刻著厲家的族徽,想來是早年埋下的應急之物。母親的咳嗽漸漸減輕,能扶著墻下地走動了,臉上也有了血色。
天辰站在院中,看著陽光灑滿庭院,墻角的青苔都泛著綠光。賬房先生笑著來報,說之前虧空的賬目竟有商戶主動補還,說是算錯了數目。連后院的井水都變得清甜,家丁們打水時還能看見水底的游魚,活蹦亂跳的。
可他總覺得還有事沒做完。夜里,他又夢到了那座云霧山,這次金龍沒有飛走,而是盤旋在他頭頂,吐出一顆明珠。明珠落在他手中,化作一本殘破的書,正是祖父當年留下的遷墳記錄,書頁上還有祖父的批注:“王風水言辭閃爍,恐非真才?!?/p>
天辰驚醒后,連忙去書房翻找。在一個舊木匣里,果然找到了泛黃的紙卷,用紅繩捆著,上面蓋著厲家的朱印。紙卷上寫著祖父遷墳的緣由:當年王風水說山崗有 “回龍顧祖” 之象,卻在收了重金后連夜離開,再無音訊。紙卷末尾,還畫著一幅潦草的地圖,標記著山坳的位置。
“原來祖父當年也懷疑過?!?天辰看著地圖上的標記,與自己找到的真穴分毫不差。他忽然明白,所謂風水,并非全然的迷信,而是古人對地理環境的觀察與總結 —— 真穴所在,往往水土豐美,能讓逝者安寧,生者安心,自然家族興旺。
幾日后,天辰再次去土地廟,卻發現老道已不在。廟祝是個瘸腿的老漢,見他來便笑著說:“老道三天前就走了,留下話給你,說厲家公子慧根深種,已得真穴,無需再尋他。還說‘風水助善不助惡’,讓你好自為之?!?/p>
天辰望著空蕩蕩的廟宇,神像前的香爐里還插著半截香,青煙裊裊升起,在陽光下散成細霧。他對著空廟深深鞠了一躬,轉身離開時,聽見廟后傳來松濤聲,像是老道在低聲誦經,又像是龍脈在地下輕吟。
秋分時,厲家按習俗祭祖。新墳前已長滿青草,墓碑被擦拭得干干凈凈,周圍種上了松柏,郁郁蔥蔥。天辰帶著母親和福伯前來,供桌上擺著剛收獲的谷物和鮮果,香氣裊裊,引來幾只麻雀落在墳前的樹枝上,嘰嘰喳喳地叫著。
母親站在墳前,臉色紅潤了許多,她撫摸著墓碑輕聲說:“老太爺,您安息吧,厲家會好起來的。” 風過林梢,松柏發出沙沙的輕響,像是祖先的回應。陽光透過枝葉灑在她身上,暖洋洋的,連皺紋都舒展開了。
天辰看著母親的笑容,又望向遠處的山巒,心中一片安寧。他忽然發現,山坳的方向隱約有紫氣繚繞,像條玉帶纏繞在山間,與《堪輿要訣》中 “紫氣東來為吉兆” 的描述一模一樣。福伯也看見了,捋著胡須笑道:“是好兆頭,是好兆頭?。 ?/p>
冬日來臨前,青州知府親自登門,送來一塊 “德門吉慶” 的匾額。知府是個體態微胖的中年人,穿著藏青色官袍,進門就拱手笑道:“厲公子年輕有為,用挖出的銀子修了城郊的石橋,方便了百姓通行,實在是功德無量。”
天辰送走知府,回到院中,見福伯正在曬書?!犊拜浺E》被放在最上面,陽光曬得書頁暖暖的,散發出陳舊的紙香。福伯見他回來,笑道:“少爺,您看這書,現在讀著越發有滋味了。老奴前日才看懂‘水曲則財聚’,難怪咱家后院的井要修在拐角處?!?/p>
天辰拿起書,翻到 “龍脈三征” 那頁,忽然明白:所謂 “氣如游絲”,是說環境的生機盎然;“土若脂膏”,是說水土的豐沃滋養;“風過無聲”,是說地勢的安穩無虞。這哪里是玄學,分明是古人對宜居環境的總結,藏著對子孫后代的期盼。
除夕夜,厲家張燈結彩,久違的笑聲回蕩在庭院里。母親坐在主位,看著滿桌的飯菜,又看看天辰,眼里滿是欣慰。家丁們也難得放松,在院里放起了鞭炮,噼里啪啦的聲響驅散了往日的陰霾。天辰舉起酒杯,敬了母親,又敬了福伯:“新的一年,愿厲家平安順遂?!?/p>
窗外煙花綻放,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院中那棵新栽的桂樹。天辰知道,家族的興衰,從來不止靠風水,更靠人心。龍脈真穴能提供庇護,可若后人不行善積德,再好的風水也無濟于事。就像那石橋,方便了別人,也為自己積了福緣。
開春后,天辰將《堪輿要訣》重新整理,用娟紙抄寫了一份,在末尾添了一段話:“葬者,非獨恃山川之勢,更在存仁心、積善德。龍脈真穴,不過是天地饋贈的厚土,唯有敬天愛人,方能保三代平安。若失了人心,縱有真龍寶地,亦難擋災禍?!?/p>
他將書妥善收好,不再沉迷風水之術,而是專心打理家業,救濟鄉鄰。厲家的日子一天天好起來,不僅恢復了往日的興盛,更贏得了青州百姓的敬重。人們都說,厲家是積了陰德,才得了真穴庇佑,連路過的貨郎都要在厲家門口歇歇腳,討碗水喝。
天辰偶爾會去山坳的祖墳看看,那里草木豐茂,溪水潺潺,風吹過松林,永遠是輕柔的聲響。他知道,所謂的 “三代平安”,從來不是靠風水的神秘力量,而是這片土地的饋贈,和后人對善良與責任的堅守。就像那龍脈之氣,唯有流動方能生生不息。
厲家的興衰,印證了風水之說背后的深意 —— 非鬼神之力,實乃天地人三者的和諧。祖墳選錯山向,是違背自然之理;尋得龍脈真穴,是順應環境之道。而真正讓厲家重興的,不僅是水土豐美的真穴,更是厲天辰的擔當與善舉。
龍脈三征,征的是山川之氣,更是人心之仁。所謂 “保三代平安”,不過是告誡后人:敬天地,愛眾生,守本心,方能在歲月流轉中,讓家族的根脈如龍脈般綿延不息,生生向榮。風水終究是外物,唯有德行方能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