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張震給鐘期光掃墓留影,對夫人說:墓碑上少刻了一個名字
張震夫婦在鐘期光墓前留影

說起來,人生有些遺憾,是走到白發蒼蒼才突然冒出來的。清明節臨近,又是一個為故人掃墓的日子。張震和馬齡松坐上南下的火車,兩人衣著整潔,神情帶著些許嚴肅和不容輕忽——八十多歲的他們,說不定這趟就是最后一次來看老友。可誰能想到,到了墓前,張震的心思竟不是單純的懷念,反而多了股說不上來的不滿。這情緒從他眉頭里鉆出來,整個人繞著墓碑走了兩圈,愣是一句話都沒說。
馬齡松看在眼里,自然是忍不住住嘴?!暗降自趺戳??”在外人看來,她這算是家常的一句關心,可對張震來說,卻是鼓足了勇氣開口。他指著墓碑,蹙著眉毛,好像一口氣沒順過來,“墓碑上,少了一個人。這凌奔,也是鐘期光一生的伴侶,也該在這里?!?/p>

張震這幾句話,其實不僅是給墓碑的,也是給多年情分的。外人可能不知道,他和鐘期光的來往,可不是普通的同事那么簡單。說是共患難的戰友,那是一次次的生死邊緣,一起熬過來的。年齡差不多,都是湖南平江人。碰頭,是緣分;并肩,是命運。你想,這些年大家混在革命隊伍里,誰身后沒有點故事?可到了掃墓的時候,莫名就容易戳到軟肋——有時候,是名字的問題;有時候,是忘記的問題。
老鐘,大家都叫他鐘期光。生在1909年,湖南的土孩子。說出來蠻唏噓的:17歲跟著紅軍混,用現在的話說那就是“早早走上不歸路”。他一路搞政治工作,干部長、主任、政委,一直到高級軍校、科學院,什么位置都見過??陕犝f,三十七個行政職務,干了三十五個“副職”,幾乎沒正面領過隊。他就樂意做別人背后的二把手,輔助陳毅、劉伯承、葉劍英、粟裕這些大人物。鐘家那些孩子,后來談起爸爸,都是唏噓,”他不是那種喜歡往前沖的主兒?!鄙踔梁脦啄辏饷娴馁澴u都說他“以實干家贏得敬重”。你要說圖名圖利,那可真不是他的路數。

如果說別人的成績,常常是大張旗鼓寫在史書里的,鐘期光的大半都是在別人光環下面默默添磚加瓦,說龍套也不冤。張震很看重他,說起來都是大伙子一起熬出來的軍隊歲月。粟裕也是老領導,私下跟人嘀咕:“政治工作都是他頂的?!辈粠摰摹S盟脑捳f,“很實際,很實在?!睉饒錾系娜耍钆碌木褪腔茏?,可鐘期光絕不來這一套。
在北京,熟悉鐘期光的工作人員都記著:這人其實沒什么官腔,跟大家伙聊天都是家常話。有時候小兵遇上難處,他就掏工資幫一把,沒二話。也奇怪,那些年物資緊張,他還常常幫底下人。感情豐富,人也憨厚,大家都愿意親近他。到1991年那年春天,鐘期光終于走了,人都說“善人沒?!?,其實更多的是那份淡然。

死后的事兒,鐘期光早就自己盤算好了。想安葬在江蘇——那是當年打仗的地方。結果找墓地又是一堆麻煩,他的孩子們轉來轉去,最后路過溧陽。地方書記楊大偉請他們吃飯,聊著聊著就說起墓地的事?!颁嚓柌煌??離南京近,又是你父親當年轉戰過的地方,還有紀念館?!边@話說得自然,晚飯一吃完,楊大偉直接帶他們去看了西山烈士陵園。地方不錯,風水、環境、管理都合心思。鐘家人一眼相中,“就這兒吧,父親在這里有歸屬感。”
其實還有另一個人,不能忘的,就是凌奔。她是鐘期光的夫人,比他早幾年走了。在陵園里,兩人合葬在一起,算是生死同穴。只不過,墓碑上只刻了鐘期光的名字,凌奔卻沒寫上。你說這種事,換個人可能一笑了之,可在張震心里,怎么都過不去。

那天掃墓,張震看了兩圈,越看越生氣。本來來都是懷念戰友的,可名字沒齊,就像有塊石頭卡心口。最后,實在忍不住,把陵園管理員喊過來。“凌奔的名字呢?也是老同志啊!”其實大家聽了都明白,這不是較真,是尊重。凌奔當年才十八歲就進了新四軍,入伍還不到兩個月就成了黨員。做的事,也絕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夫人”。組織、宣傳、武裝、建黨建政……你說哪個工作不危險?據說她好幾次就是命懸一線,能活下來,也算命硬。
咱們中國人講究“功過分明”,逝者也該講個公平。張震掃完墓,心里肯定憋著話。這世上的很多事啊,誰對誰錯、誰功誰過,表面上看著明了,回頭一琢磨,卻總有漏網之魚。這個墓碑,算是個提醒——叫人記住,那些名不見經傳的名字,很多時候才是真正撐起了歲月的人。
后來陵園管理人員自然把名字補回去了。但這個小小的細節,背后藏著多少故事?其實沒人講得清。有人說,“沒什么大不了的”,可只有經歷過風雨的人才明白,這些名字,是一輩子的共苦。
張震走出烈士陵園,天色已經暗下來,馬齡松扶著他,路上沒再多說什么。人這一生啊,誰能想到最后縈繞心頭的,竟是墓碑上的幾個字。我們常說,銘記歷史,其實很多時候記住的是人的小心思、小溫柔——也是一種溫暖吧?而那些被遺漏的名字,是不是也該在某處被溫柔地記上一筆,哪怕是清明一束花、一句閑話?這一點,倒沒人能給個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