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門

◎宋廷軍

元至正二十六年（1366年）八月，朱元璋下令“拓建康（今南京）城”，至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竣工，前后耗時近30年，“京師城垣......城周圍九十六里，門十三”，東之門曰“朝陽”：一因，門在東方，朝著太陽方向，是最先被太陽普照的城門；二因，從此門入城，是朝皇宮方向走，皇帝貴為天子，朝拜皇帝也叫做“朝陽”。

朝陽門坐西向東，建成之初有“城樓一座，城鋪七座，旗臺三座，水洞三處，水閘一座，柵欄門一座，官廳十間，直房十四間，鹿角八座，盤詰房二間，庫房五間，鎖鑰一副”，門為木質包鐵雙扉門，利瑪竇在《利瑪竇中國札記》寫道“門包以鐵皮，門內有大炮守衛”，且設上下啟閉的閘門（俗稱千斤閘）各一道。為加強城門防御，還置1個千戶所，配正、副千戶1名，領士兵1200人。

朝陽門“密邇禁城，切鄰陵寢”，門西兩百米即為皇城東安門，門外北側明為孝陵，乃大明“龍脈”之根，位尊至極。門內外皆為禁地，無平民居住，此門“狀似簡易幽遐，實為要沖”，雖是大明都城惟一的東門，但普通百姓不能通行，除“逐年神宮監進貢苗姜、時樣果、香稻”、每日“奉先殿上膳蔬菜”以及明代帝王祭祀孝陵可從此門出入外，平時皆閉之。至清晚期，朝陽門才真正開放。有明一代的正式祭陵活動，基本從京城正南面的正陽門（1931年易名光華門）出城后折向東，過石門坎，再折北至下馬坊進入孝陵。當時，從朝陽門至孝陵墓西北，還筑有45華里長的皇墻，曲折回環，然歲月更迭，歷史變遷，600年前的輝煌只能在文字與遺址中構建想象，唏噓不已。

明初，紫金山南麓、朝陽門以東、外郭麒麟門以西的地域，曠野疏闊，北高南低，丘阜繚繞，間或阡陌縱橫，湖泊澄明，河水靜流,非常適宜養馬放牧、種植牧草，飼養馬料的苜蓿亦就種植在這里，于是“苜蓿園”“府軍衛”“馬群”等諸多地名應運而生，且至今尚在。

清同治四年（1865年），為加強朝陽門防御功能，又因城門離護城河較近，遂“于城券外增建方越城（即外甕城）”，此越城是南京所有城門甕城中唯一呈半橢圓形的外型甕城。光緒十八年(1892年)，朝陽門城樓仿淮安府城樓樣式，重建為重檐歇山頂鏑樓，上下兩層，均用城磚修葺。

宣統三年（1911年）十一月，辛亥革命江浙聯軍由朝陽門攻打南京，甕城遭到破壞。1913年8月，北洋軍復奪南京城，以重炮攻擊朝陽門，轟塌城樓。民國馬元列在《首都名勝》中云：“朝陽門為南京之東門，門外尚有甕城，城樓及垣上，悉著槍彈痕，兩次光復戰役之遺跡也。”

1928年8月，國民政府為迎接孫中山靈柩奉安鐘山，辟建中山大道，拆除朝陽門，在其北側約30米處改筑（一說在舊址），并將門名“冠以中山二字，經過之人，見之可以喚起其景仰總理之心也”，也是從那時起，名稱已使用逾530年的朝陽門從此被稱作“中山門”，至今已近百年。近代顏書大家、國民黨元老譚延闿題寫門名并刻石鑲嵌城門之額。奉安大典不久，門外甕城被拆。1931年7月，“為便利交通及壯觀瞻計”“將城門改建為三個，以便出入”，改建后的中山門為三孔多跨連拱復式券門，中間券門寬10米，高10.5米；兩側券門寬8米，高9.5米；城門進深15米；南北券門內側各有一個5米寬的拱券頂耳室，有步道可登城頂。

1937年12月10日，侵華日軍進逼南京城下，中山門三孔券門的中券及北券外側在日軍慘烈的轟炸中倒塌，殘破景象讓人痛心。是月17日，日寇竟然利用這座城門作為起點，舉行“入城式”，中山門見證了南京城那段悲痛屈辱的歷史。1943年9月，汪偽政權重修中山門，汪精衛題寫“中山門”匾額，替換原匾額。

抗戰勝利后，國民政府還都南京，清除一切汪偽遺跡，遂鑿去“中華民國三十二年九月立，汪兆銘敬題”之落款，不知何因，門額上卻保留汪逆“中山門”三字。

1996年，在興建中山門隧道時，將汪逆題字的匾額以集東晉大書法家王羲之的“中山門”三字替代。

如今的中山門，舊貌換新顏，一邊是繁華都市，一邊是醉美郊外。登上城墻，內望車流滾滾，高樓林立；外看綠意葳蕤，風光旖旎，北側稍遠是首批國家5A級鐘山風景區，鐘山“雖無拒日蔽云之峰，然而朝嵐夕翠，瞬息殊觀；雨過晴初，煙霞異色。若在秋冬之際，紅黃斑駁，爛然云錦，如亙天地，真奇觀也”；南側近旁是一處湖泊，鄉愁詩人余光中在暌違他人生起點南京七十三年后，來到這里，在《金陵子弟江湖客》云：“朝陽門與正陽門之間的明代城墻下，有一弧波光滟滟懷抱著古城，狀如新月，叫做月牙湖”，湖面倒映出遠處的鐘山、近處的城墻和岸邊的綠植，如詩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