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三句話:山管人丁水管財,不是迷信是大智慧!
127 2025-09-04
暮春的風卷著紙錢灰掠過青石板路,槐花落得滿街都是,像誰撒了把碎銀子。古槐村的老人們總說,墳塋周遭的草木藏著家族興衰的密碼,栽錯了樹,三代人都要受牽連。谷家祖墳在村西的半坡上,那片荒草萋萋的坡地,最近總讓谷遠山夜里睡不安穩。
村頭的老槐樹下,賣雜貨的王婆正數著銅板,見谷遠山路過便揚聲喊住:“遠山,你家祖墳后坡的野桑樹該刨了!老輩傳下的規矩,桑諧音‘喪’,墳前栽桑,家宅不寧啊。” 她的聲音被風卷著,碎成星星點點落進谷遠山耳中。
谷遠山攥緊了手里的魯班尺,木尺邊緣被摩挲得發亮。他祖父臨終前曾指著祖墳方向,說那里該有棵鎮宅的樹,卻沒說清究竟是哪種。如今祖墳周遭雜草叢生,倒是冒出幾株歪歪扭扭的野槐,看得他心頭發緊。
谷遠山握著墨斗的手指關節泛著薄繭,刨花在他腳邊堆成小山。三十出頭的年紀,眉眼間總帶著股未脫的書卷氣,這在木匠行當里實屬少見。他爹在世時總說,這孩子天生帶了點 “格物” 的癡氣,見了老物件總愛琢磨半晌。此刻他正盯著刨子上的木紋發呆,木案上的午飯早就涼透了。
案頭擺著的刨子是他爹留下的老物件,黃銅包邊被磨得發亮,木柄上還留著父親手掌的溫度。谷遠山摩挲著刨子,想起小時候看爹做活,刨花翻飛如蝴蝶,木屑的清香能飄滿整條街。那時谷家木匠鋪的門檻都快被踏破,哪像如今這般冷清。
“遠山哥,張大戶家的壽材該上漆了?!?學徒狗剩抱著漆桶跑進來,鼻尖沾著點朱砂紅。這孩子十三歲拜師,手腳勤快就是性子毛躁,常把漆料蹭得滿身都是。谷遠山 “嗯” 了聲,目光卻沒離開案上的木料。這是塊罕見的柏木,紋理細密如流云,是半月前從山里老林里尋來的,本想給自家祖墳做塊新碑。
他拿起木尺量了量柏木的尺寸,又用鉛筆在上面畫出碑的輪廓。筆尖劃過木面發出沙沙聲,狗剩在一旁看得認真:“師父,這料子真好看,做出來的碑定能讓張大戶滿意?!?谷遠山搖搖頭:“這不是給張大戶的,是給咱家祖墳的?!?狗剩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多問。
收工時分,夕陽把影子拉得老長。谷遠山沒直接回家,繞路往村西坡走。這條路他走了二十多年,閉著眼都能摸到祖墳的位置??勺罱看慰拷傆X得心里發悶,像是被什么東西壓著,連呼吸都不順暢。
祖墳的青磚墳塋在荒草里若隱若現,墻頭上還長著幾叢酸棗刺,扎得人皮肉生疼。他祖父的墳前不知何時冒出棵小槐樹,枝條歪歪扭扭地伸向墳頭,看著格外礙眼。這槐樹長得奇怪,明明才半人高,枝條卻像老樹根般虬結,葉片墨綠得發黑。
他蹲下身拔那槐樹,手指剛碰到樹干就覺得一陣冰涼。使出渾身力氣猛拔,樹根卻紋絲不動,反而帶起幾片潮濕的黑土,散發出一股腐霉味。谷遠山皺緊眉頭,尋常樹苗哪有這么深的根,這樹怕是有些古怪。
“后生,這樹拔不得?!?蒼老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谷遠山回頭見是村里的老風水先生陳瞎子。老人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長衫,拄著銅頭拐杖,眼窩深陷卻似能視物,總愛穿件洗得發白的藍布長衫?!盎弊謳Ч恚栽趬炃氨揪驼嘘?,強行拔了恐生變故?!?/p>
谷遠山皺眉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陳先生,那總不能任由它長著?我爹去年染病去世,家里生意也一年不如一年,難道真應了風水不好的說法?” 他并非迷信之人,但接連的不順讓他不得不往這方面想。去年秋收時,谷家糧倉還遭了鼠患,囤的糧食幾乎被啃光。
陳瞎子嘆了口氣,拐杖在地上敲出篤篤聲,震得幾片枯葉簌簌落下:“你家祖墳缺棵鎮宅木,卻被這陰木占了地氣。就像好田長了雜草,莊稼哪能長得好?” 他往前走了兩步,拐杖在墳前劃了個圈,“你看這周遭,草長過膝卻無半只蟲鳴,鳥兒都繞著飛,陰氣太重了?!?/p>
谷遠山順著老人的方向望去,果然如他所說。明明是草木繁盛的時節,祖墳周圍卻靜得可怕,連風吹草動的聲音都沒有。遠處田埂上的蛐蛐叫得正歡,到了這地界卻戛然而止,仿佛被無形的墻擋住了。
回到家時,堂屋里亮著昏黃的油燈。燈芯結著燈花,爆出點點火星。妻子柳氏正縫補衣裳,手里拿著谷遠山的舊褂子,針腳細密如魚鱗。她手指上戴著頂針,在油燈下泛著銀光,見他進門忙起身:“飯在灶上溫著,今天怎么回得這么晚?”
谷遠山坐下扒拉著飯菜,糙米飯混著咸菜的味道有些寡淡。他把陳瞎子的話跟妻子說了,柳氏聞言手里的針線頓了頓,針尖差點扎到手指:“那可怎么辦?要不要請陳先生來看看?” 她的聲音有些發顫,去年公公去世后,她夜里總做噩夢,夢見墳頭長著怪樹。
“陳先生說要找鎮宅木,可沒說去哪找?!?谷遠山放下碗筷,從懷里掏出塊皺巴巴的帕子擦嘴,“明天我再去問問清楚?!?柳氏點點頭,把剛縫好的褂子遞給他:“天涼了,明早穿上這件厚的,別凍著?!?/p>
夜里躺在床上,谷遠山翻來覆去睡不著。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像極了墳前的荒草。他想起祖父生前常說的話:“咱谷家祖上是風水世家,只是到了我這輩才沒落了。墳前種樹有講究,?;庇芰?,五種樹入墳場便是大忌。”
那時他總嫌祖父啰嗦,說這些都是老掉牙的規矩。現在才明白,老人的話里藏著多少經驗。祖父臨終前拉著他的手,眼神亮得驚人:“墳前要栽聚氣的樹,記住,要陰陽相生的……” 話沒說完就咽了氣,成了谷遠山心里的疙瘩。
次日一早,谷遠山揣上兩匹棉布去了陳瞎子家。這棉布是柳氏織了半個月的成果,本想拿去鎮上換些糧食,現在看來只能先送給先生當謝禮。陳瞎子住在村東頭的土坯房里,院墻是用黃泥糊的,上面爬滿了牽牛花,藍紫色的花朵開得正盛。
院里種著些不知名的草藥,薄荷和艾草的清香混在一起,聞著提神醒腦。陳瞎子正坐在竹椅上曬草藥,手里拿著個小簸箕,顛得草藥沙沙作響。見谷遠山進來,老人放下簸箕:“我就知道你會來,坐吧?!?/p>
谷遠山把棉布放在桌上,作揖道:“先生,求您指點迷津?!?陳瞎子摩挲著胡須沉吟半晌,花白的胡子在陽光下泛著銀光:“要破此局不難,但需尋得合時宜的鎮宅木。只是這樹的來歷頗有講究,尋常苗木怕是鎮不住。”
谷遠山追問:“不知先生說的是哪種樹?只要能尋到,再難我也去試試?!?他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為了這個家,別說尋樹,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愿意。陳瞎子卻擺擺手:“不急,你先回去把祖墳周圍的雜草除凈,尤其是西邊的那叢野桑樹,務必連根挖掉。桑諧音‘喪’,散財敗運,留著終是禍害?!?/p>
吃過午飯,谷遠山扛著鋤頭去了祖墳。日頭正毒,曬得地面發燙,他走沒幾步就汗流浹背?;牟蓍L得比人還高,葉片邊緣帶著鋸齒,劃得胳膊生疼。他揮著鋤頭一下下鋤著,汗水順著臉頰淌進衣領,把粗布褂子浸得透濕。
挖到西邊那叢野桑樹時,鋤頭下去卻 “當” 的一聲撞在硬物上,震得他虎口發麻。谷遠山心里一喜,難不成挖到什么寶貝了?他放下鋤頭,用手撥開泥土,發現樹根纏著塊銹跡斑斑的銅牌,巴掌大小,上面刻著些模糊的紋路。
銅牌沉甸甸的,邊緣還帶著些銅綠,像是埋在土里多年的老物件。他用衣角擦去上面的泥污,隱約看到牌面上刻著棵樹的圖案,樹干筆直,枝葉對稱,看著倒像是棵柏樹。谷遠山把銅牌揣進懷里,心里突突直跳,這莫非就是祖父說的鎮宅木?
把銅牌揣進懷里,谷遠山繼續清理雜草。夕陽西下時,祖墳周圍終于變得干凈整潔,青磚墳塋露出來,墻頭上的酸棗刺也被砍光了。他坐在墳前歇腳,望著空蕩蕩的墳頭,心里盤算著該去哪里尋找陳瞎子說的鎮宅木。晚風拂過,帶著泥土的清香,心里的憋悶感竟減輕了些。
回到家,谷遠山把銅牌拿給柳氏看。妻子正在納鞋底,見他掏出銅牌忙放下針線,用干凈的布仔細擦拭。那些模糊的紋路漸漸清晰起來,竟是棵樹的圖案,只是枝葉形態頗為奇特,一半翠綠一半深褐,像是兩棵樹長在了一起。
“這看著不像咱們常見的樹啊?!?柳氏疑惑道,指尖輕輕拂過牌面,“倒像是畫里的仙樹。” 谷遠山點點頭,這樹的模樣他從未見過,村里的老人們也沒提起過?;蛟S陳瞎子能認得,明天一早得再去趟先生家。
他把銅牌小心翼翼地收進木盒,放在床頭的柜子里。夜里睡覺前,總覺得那銅牌在發光,照亮了整個屋子。柳氏說他是太累看花了眼,可谷遠山知道,這銅牌絕不簡單,說不定就是解開他家困境的鑰匙。
次日清晨,谷遠山又去了陳瞎子家。老人正在院里打太極,動作慢悠悠的,一招一式卻很有章法。見谷遠山進來,陳瞎子收了招式:“看你氣色,定是有發現?!?谷遠山忙掏出木盒,把銅牌遞了過去。
老人看到銅牌眼睛一亮,渾濁的眼珠里閃過一絲精光,顫抖著手指撫摸著上面的紋路:“沒錯,就是它!這是柏木,只不過是百年難遇的陰陽柏,能聚氣納福,正好能破你家祖墳的陰煞?!?他的聲音都有些發顫,顯然這發現讓他很激動。
谷遠山又驚又喜:“那這樹在哪里能找到?” 陳瞎子卻嘆了口氣,把銅牌還給谷遠山:“難啊。陰陽柏只長在陰陽交界的地方,咱們這附近怕是沒有。聽說三十里外的黑風口有片老林子,或許能尋到蹤跡。只是那地方常年霧氣彌漫,進去的人很少有能出來的?!?/p>
村里老人常說黑風口的故事,說那里是陰陽交界的地方,進去的人會被迷了心竅,在林子里打轉,最后變成枯骨。谷遠山眼神堅定:“為了家里能好起來,再危險我也得去試試?!?就算有再多艱難險阻,他也不能放棄這個機會。
柳氏得知丈夫要去黑風口,整夜都沒睡好。她知道勸不住丈夫,只能默默收拾行裝。次日天不亮就起來烙了餅,黃面里摻了些芝麻,香氣飄滿了屋子。又往他行囊里塞了些傷藥和打火石:“實在找不到就早點回來,家里有我呢,別逞強。”
谷遠山點點頭,揉了揉妻子的頭發。柳氏的頭發比結婚時稀疏了些,眼角也添了細紋,都是操持家務累的。他心里一陣發酸,握緊妻子的手:“等我回來,咱們就把房子修修,再給你扯塊新布做衣裳?!?柳氏紅了眼眶,別過頭去擦眼淚。
剛走出村口,就見狗剩氣喘吁吁地跑來,手里還提著個包袱:“師父,我跟你一起去!多個人多個照應?!?這孩子跑得滿頭大汗,額前的碎發都濕透了。谷遠山本想拒絕,看著徒弟期盼的眼神又改了主意:“路上聽我安排,不許亂跑?!?狗剩連連點頭,興奮地跟在后面。
山路崎嶇,兩人走了大半天才到黑風口。這里的樹木比別處高大許多,遮天蔽日的,連陽光都很難透進來??諝庵袕浡睗竦乃?,衣服很快就被打濕了。谷遠山拿出指南針辨別方向,可指針卻一個勁地打轉,根本指不準方位。
“師父,這地方邪門得很。” 狗剩緊緊跟在后面,聲音有些發顫。他聽說過黑風口的鬼故事,總覺得暗處有眼睛在盯著他們。谷遠山安慰道:“別怕,跟著我走?!?他拿出準備好的紅線,每隔幾步就系在樹枝上做標記,這是陳瞎子教的法子,能防止迷路。
霧氣中傳來奇怪的聲響,像是有人在暗處低語,又像是女人的哭聲,聽得人心頭發毛。狗剩嚇得緊緊抓住谷遠山的衣角,手心全是汗。谷遠山也提高了警惕,握緊了腰間的柴刀,腳步卻沒停下。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前方忽然透出微光,霧氣也淡了些。
眼前出現一片開闊地,中央長著棵奇特的樹。樹干有兩人合抱那么粗,一半翠綠如碧玉,一半深褐似古銅,枝葉間竟隱隱有光暈流轉。谷遠山心中一動,這樹的模樣正和銅牌上的圖案一模一樣?!罢业搅?!這就是陰陽柏!” 他激動地喊道。
兩人走近些,才發現樹下的泥土泛著淡淡的金色,像是撒了層碎金。周圍的草葉上都掛著晶瑩的露珠,在微光下閃閃發亮,滴落時發出叮咚聲響,像是在奏樂。谷遠山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觸摸樹干,只覺一股溫潤的氣息順著指尖蔓延開來,先前趕路的疲憊頓時消散不少。
樹干上還滲出些透明的樹脂,像是琥珀般晶瑩,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谷遠山聞了聞,只覺得神清氣爽,連先前心里的陰霾都散了。狗剩好奇地圍著樹轉了一圈:“師父,這樹真能救咱們家嗎?” 谷遠山點點頭:“陳先生說它能聚氣納福,定不會錯。咱們取些分枝就行,不可傷了主根。” 他從行囊里拿出小刀,準備挑選合適的枝條。
就在這時,一陣陰風忽然刮過,周圍的溫度驟降。谷遠山心中一緊,抬頭望去,只見方才還稀薄的霧氣又開始變得濃稠,像是被人用墨汁染過,瞬間就遮住了視線。隱約有黑影在霧中攢動,越來越近,還伴隨著樹枝斷裂的咔嚓聲。他急忙把狗剩拉到身后,握緊了腰間的柴刀,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正當谷遠山準備上前挖掘陰陽柏時,樹干忽然發出一陣低沉的嗡鳴,周圍的霧氣瞬間變得濃稠,隱約有黑影在霧中晃動。那些黑影越來越近,能聽到枯枝斷裂的聲響,它們似乎正朝著兩人圍攏過來。這黑風口的陰陽柏周圍,為何會有如此詭異的動靜?
谷遠山將狗剩護在身后,握緊了腰間的柴刀。刀柄被手心的汗浸濕,有些打滑。霧氣中的黑影漸漸清晰,竟是些形態扭曲的枯樹精,枝干上還掛著腐爛的布條和鳥羽,看著格外瘆人。它們的眼睛是兩個黑洞,閃爍著幽綠的光,直勾勾地盯著兩人。
為首的老樹精比其他樹精高大許多,樹干上還長著個扭曲的人臉形狀,嘴巴一張一合:“擅闖禁地者,留下性命!” 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木頭,聽得人耳朵生疼。它的枯枝手臂猛地一揮,帶起一陣陰風,吹得谷遠山幾乎站立不穩。
狗剩嚇得腿都軟了,緊緊抓著谷遠山的衣角,牙齒打顫:“師、師父,這、這是什么東西?” 谷遠山強作鎮定,他知道現在不能慌,一旦亂了陣腳就真的沒命了:“別怕,它們是守樹的精怪,咱們不惹它們,取了樹枝就走。”
他對著老樹精拱了拱手:“我們只為取樹育苗,并無他意。家中祖墳遭陰木所侵,急需此樹鎮宅,還望前輩通融?!?老樹精狂笑起來,枯枝碰撞發出嘩啦啦的聲響,震得地上的落葉都飛了起來:“此乃陰陽界碑所化之靈木,豈是爾等凡夫俗子能染指的?”
谷遠山忽然想起陳瞎子的話,陰陽柏長在陰陽交界之地,吸天地靈氣而生,難怪有精怪守護。他深吸一口氣,握緊柴刀:“我家世代行善,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若前輩肯行方便,日后定當供奉香火答謝。” 老樹精卻不為所動,枯枝猛地掃了過來,帶著呼嘯的風聲。
谷遠山急忙側身躲避,枯枝擦著他的肩膀掃過,帶起一片血痕。他只覺肩膀火辣辣地疼,卻顧不上包扎,拉著狗剩連連后退。腦中飛速思索對策,陳瞎子說過精怪怕陽氣重的東西,可現在哪來陽氣?瞥見地上的紅線,忽然有了主意:“狗剩,快把紅線都拿出來!”
狗剩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從行囊里掏出紅線。師徒倆手忙腳亂地將紅線在周圍的樹上纏出個圈,紅線不夠長,就把帶來的紅布條也系了上去。說來也怪,那些紅線竟泛起淡淡的紅光,像是有生命般跳動。樹精們碰到紅線就像被燙到般縮回了手,發出滋滋的聲響。
老樹精見狀怒吼一聲,龐大的身軀猛地撞向紅線圈。紅線劇烈晃動起來,發出嗡嗡的聲響,幾處薄弱的地方已經開始斷裂。谷遠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要是紅線斷了,他們就成了樹精的口中餐。他急得滿頭大汗,忽然想起懷里的銅牌。
危急關頭,谷遠山想起銅牌上的紋路,急忙掏出銅牌按在陰陽柏的樹干上。銅牌剛貼上樹干,就發出一陣金光,像是太陽初升般耀眼。陰陽柏的枝葉間光暈大盛,將整個開闊地都照亮了。樹精們發出驚恐的尖叫,在金光中漸漸消散,化作點點飛灰。
霧氣也隨之散去,露出湛藍的天空。谷遠山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濕透了。狗剩也癱倒在地,腿肚子還在抽筋。過了好一會兒,兩人才緩過神來。谷遠山這才發現陰陽柏的根部有塊半露的石碑,上面刻著 “陰陽界碑” 四個大字,字體蒼勁有力。
原來這樹真的長在陰陽交界之處,難怪有如此靈性。他小心翼翼地從樹干上取下一小塊分枝,這分枝帶著淡淡的清香,斷面處還滲出透明的汁液。谷遠山用布把分枝包好,放進貼身的口袋里,這才是陳瞎子說的育苗所需。
帶著分枝往回走時,狗剩好奇地問:“師父,那些紅線怎么能擋住樹精?” 他到現在還心有余悸,剛才的場面太嚇人了。谷遠山擦著額頭的冷汗解釋:“紅線屬陽,沾了人氣,精怪本就怕陽氣重的東西。陳先生說過,陽氣足的人能辟邪,看來是真的?!?其實他也是急中生智,沒想到真能奏效。
回程的路格外順利,先前的霧氣和異響都消失了,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路邊還出現了許多不知名的小花,紅的黃的紫的,開得格外鮮艷。谷遠山看著懷里的分枝,心里踏實了不少,仿佛已經看到了家里好轉的景象。
狗剩一路哼著小調,顯然還沒從剛才的驚險中緩過神來,卻又難掩興奮。他時不時問些關于陰陽柏的問題,谷遠山都耐心解答。走到半山腰時,兩人還發現了一汪清泉,泉水清澈見底,喝起來甘甜爽口。他們用葫蘆裝滿泉水,又洗了把臉,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回到村里已是深夜,家家戶戶都熄了燈,只有幾聲狗吠在寂靜的夜里回蕩。谷遠山先去了陳瞎子家,敲響了那扇破舊的木門。過了好一會兒,門才吱呀一聲開了,陳瞎子披著衣服站在門內,顯然是被吵醒了:“回來了?”
老人見他平安帶回分枝,欣慰地點點頭,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光亮:“好孩子,有你祖父當年的風范。這陰陽柏育苗需用清晨的露水澆灌,七日后方可移栽。切記移栽時要選在寅時,此時陰陽交替,最利聚氣?!?他一邊說一邊領著谷遠山進屋,桌上還放著沒看完的風水書。
陳瞎子又取出一個小小的錦囊遞給谷遠山,錦囊是用黃色的絲綢做的,上面繡著些奇怪的符號:“這里面是些安神的草藥,還有幾張符紙灰,你和家人都用得上。移栽那日把錦囊埋在樹根下,能助它更快扎根,還能防蟲害?!?谷遠山接過錦囊,感激地作揖:“多謝先生指點,大恩不言謝?!?/p>
從陳瞎子家出來,夜風吹得人精神一振。谷遠山抬頭望去,月亮格外明亮,星星也多了許多,像是撒了把碎鉆在天上。他腳步輕快地往家走,想到柳氏還在等他,心里就暖暖的。推開家門,果然見堂屋還亮著燈,柳氏趴在桌上睡著了,臉上還帶著擔憂。
谷遠山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把身上的外衣脫下來蓋在妻子身上。柳氏驚醒過來,見是他回來了,眼圈一紅:“你可回來了,我擔心死了?!?谷遠山把她摟進懷里,輕聲安慰:“沒事了,都過去了,咱們家要好了?!?他把尋到陰陽柏的經過簡單說了說,省掉了驚險的部分,怕妻子擔心。
接下來的七日,谷遠山每日天不亮就去收集露水澆灌分枝。他提著個小陶罐,在草葉上小心翼翼地收集露水,指尖被露水打濕,凍得通紅也不在意。說來也奇,那分枝不過幾日就冒出了新綠,長出了細小的根須,看著生機勃勃。
柳氏看著日漸鮮活的苗木,臉上終于有了笑容,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了:“看來咱們家要轉運了?!?她每天都要去看幾遍,給陶罐里添些清水,像是在照顧孩子般細心。谷遠山也覺得心里踏實了許多,連做活時都哼著小曲。
這幾日里,村里漸漸有了些傳言,說谷家要在祖墳栽新樹改風水。有人上門打聽,谷遠山都只是笑笑帶過。村西頭的李老栓還特意跑來問:“遠山,聽說你去黑風口尋樹了?那地方邪門得很,你可得當心?!?谷遠山謝了他的好意,沒多說什么。
柳氏有些擔心:“會不會有人來搗亂?王婆家的二小子就愛干些偷雞摸狗的事?!?谷遠山安慰道:“咱們行得正坐得端,況且有陳先生指點,不必怕那些閑言碎語。真有人來搗亂,我也不會讓他得逞?!?他把家里的柴刀磨得鋒利,放在門邊以防萬一。
第七日寅時,天邊剛泛起魚肚白,啟明星還掛在天上。谷遠山帶著育苗來到祖墳,陳瞎子早已等候在那里,手里還提著個布包。老人今天穿得格外整齊,藍布長衫洗得干干凈凈,拐杖上的銅頭擦得發亮?!皶r辰快到了,準備移栽吧?!?/p>
陳瞎子拿出羅盤測了方位,羅盤的指針轉了幾圈后穩穩地指向墳前正中的位置:“就栽在這里。此位屬土,與柏木相生,能聚四方之氣?!?他又從布包里拿出些糯米和朱砂,撒在坑的周圍:“這些能辟邪,防止陰邪之氣侵擾?!?/p>
谷遠山依言挖坑,坑要挖三尺深,象征著天、地、人三才。他小心翼翼地將育苗栽了進去,動作輕柔得像是在照顧嬰兒。填土時要用手一點點壓實,不能用鋤頭,怕傷到根須。柳氏也來了,提著水壺在一旁等候,準備澆水。
填土澆水,陳瞎子在一旁念念有詞,聲音低沉而有節奏,像是在唱歌。他灑下些黃色的符紙灰,符紙灰落在土里很快就不見了。做完這一切,天邊已泛起紅霞,太陽的金光灑在陰陽柏幼苗上,葉片上的露珠閃閃發光,像是掛了層碎金。
看著栽好的陰陽柏幼苗,谷遠山覺得整個祖墳的氣場都變了,先前的陰沉沉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祥和的氣息。連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深吸一口氣,滿是草木的清香。遠處的鳥兒也飛了過來,落在附近的樹枝上嘰嘰喳喳地叫著。
回家的路上,陳瞎子邊走邊說:“陰陽柏栽下后,還要時常來打理,不可讓雜草纏繞,也不可讓牲畜靠近。此樹喜靜,需得誠心相待,方能發揮奇效。每月初一十五要澆些清水,不可用臟水澆灌,記住了嗎?” 谷遠山一一記下,心里對這棵樹充滿了敬畏。
回到家后,谷遠山把剩下的紅線在院里圍了圈,又將那塊銅牌掛在堂屋正中,正對著大門的位置。說來也怪,自那以后家里的生意漸漸好了起來。先是張大戶介紹了新客戶,要做一套嫁妝家具,給的價錢很公道。接著鎮上的酒樓也來訂做桌椅,訂單排到了下個月。
柳氏臉上的笑容也多了,每天都哼著小曲做家務。她把家里打掃得干干凈凈,堂屋的桌子擦得能照見人影。谷遠山做活也更有勁頭了,刨花翻飛,木屑飄香,連狗剩都說師父的手藝比以前更好了。
有次張大戶來取壽材,見谷遠山做的活計越發精細,雕花的牡丹栩栩如生,像是要從木頭上開出來。他不禁贊嘆:“遠山啊,你這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難怪最近生意這么興旺?!?谷遠山笑了笑:“多謝大戶吉言,都是用心做罷了?!?他知道,這不僅是用心,更是陰陽柏帶來的好運。
過了半月,谷遠山再次去祖墳查看,發現那陰陽柏幼苗竟長高一尺多,枝葉翠綠,生機勃勃。葉片上還停著幾只彩色的蝴蝶,翩翩起舞,煞是好看。而先前拔去槐樹和桑樹的地方,再也沒長出雜草,只長出些細軟的青草,看著很舒服。
村里有人見了好奇打聽,谷遠山只說是栽了棵普通的柏樹,并未提及陰陽柏的來歷。他知道樹大招風的道理,不想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蛇€是有人眼紅,說谷家走了狗屎運,王婆就常在背后說些酸話:“不就是栽了棵破樹嗎,有什么了不起的?!?/p>
陳瞎子得知后贊許道:“你做得對,此等靈物之事不可外傳,否則恐招禍患。風水之道,在于藏風聚氣,太過張揚反而會破了氣場。就像釀酒,要密封好了才能發酵出好酒?!?谷遠山深以為然,越發覺得風水學問博大精深,祖父留下的那些話果然蘊含深意。
轉眼到了秋收時節,谷家的木匠鋪生意興隆,谷遠山又收了兩個學徒,一個叫石頭,一個叫柱子,都是老實本分的孩子。家里蓋起了新瓦房,青磚黛瓦,看著氣派極了。柳氏也懷上了身孕,已經三個多月了,肚子微微隆起,臉上泛著紅暈。
村里人都說谷家是祖墳冒了青煙,紛紛上門道賀。李老栓還送來了一籃子雞蛋,笑著說:“遠山啊,你可得請我喝喜酒?!?谷遠山笑著應下,心里卻明白,這一切都是陰陽柏聚氣納福的功勞,更是自己破除迷信、堅持尋樹的結果。
一日,谷遠山正在給新收的學徒講解木料的特性,如何辨別松木和柏木,如何根據木料的紋理下刀。狗剩興沖沖地跑進來:“師父,陳先生來了!” 出門迎接,見陳瞎子拄著拐杖站在院里,正望著那棵從陰陽柏上折枝扦插的小樹苗點頭微笑?!斑h山啊,你看這樹長得多好?!?/p>
院里的小樹苗也長了半人高,枝葉茂盛,和祖墳的那棵一模一樣。老人轉過身,眼神中帶著欣慰:“風水之道,終究以人為本。樹是死的,人是活的,心善則宅安,德厚則福至。那陰陽柏固然能聚氣,但若無你這份孝心和毅力,再好的風水也無用?!?谷遠山聞言恍然大悟,原來真正的風水,藏在人的品性里。
入冬后,天氣漸冷,谷遠山特意給祖墳的陰陽柏圍上了草繩防寒,草繩是柳氏親手搓的,又粗又結實。還在樹周圍砌了圈石墻,防止牛羊靠近。柳氏不解:“一棵樹而已,用得著這么費心嗎?” 谷遠山搖搖頭:“它不僅是棵樹,更是咱們家的念想和希望。善待它,也是善待咱們自己?!?/p>
除夕那天,谷家張燈結彩,一派喜慶。門上貼了大紅的春聯,院里掛了紅燈籠,照亮了整個院子。柳氏挺著肚子忙前忙后,準備年夜飯,燉肉的香味飄滿了整條街。谷遠山在院里貼春聯,狗剩和新學徒們在一旁幫忙,有的掃地,有的劈柴,熱鬧極了。
陳瞎子也被請來一起過年,老人穿著新做的棉襖,精神矍鑠。他看著滿院的熱鬧景象,感慨道:“好啊,好啊,這才是興旺之家該有的樣子。想當年你祖父在時,谷家也是這般熱鬧?!?谷遠山給老人倒了杯酒,恭敬地遞過去。
席間,陳瞎子喝了口酒,臉上泛起紅光,對谷遠山說:“你祖父要是看到現在的光景,定會很欣慰。他當年就說過,谷家子孫只要心存善念,堅守本心,定能逢兇化吉。風水再好,也需人心向善才能長久。” 谷遠山眼眶有些濕潤,舉杯敬了老人一杯:“多謝先生一直以來的指點?!?/p>
過了年,柳氏生下了個大胖小子,孩子哭聲洪亮,眉眼像極了谷遠山。谷遠山給孩子取名谷柏安,希望他能像陰陽柏一樣,平安健康地長大。村里人都來道賀,谷家的院子里擠滿了人,歡聲笑語不斷。
谷家的故事在古槐村流傳了許久,人們說起墳周種樹的講究,總會提起谷遠山尋陰陽柏的經歷。?;闭嘘幧⒇數募芍M,陰陽柏聚氣納福的靈驗,都成了村里老輩教育晚輩的例子。但谷遠山明白,所謂風水,從來不是迷信的空談,而是古人對自然規律的總結,對人心向善的期許。
那棵長在谷家祖墳前的陰陽柏,歷經風雨愈發挺拔,枝繁葉茂,成了村里的一道風景。它不僅守護著谷家的安寧,更見證著一個道理:世間最靈驗的風水,是人的孝心、毅力與品德。正如陳瞎子所說,心之所向,素履以往,善意與堅持,才是人生最好的風水,能聚起生命中最珍貴的福氣。這份福氣,會隨著那棵常青的陰陽柏,在歲月中代代相傳,溫暖著谷家的每一代人,也溫暖著古槐村的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