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學揭密:手表應該戴在左手還是右手?
181 2025-09-05
大伯出殯那天,抬棺隊伍突然停在山路上。
路面上撒滿被雜草掩蓋的銹釘子,九輛車的輪胎全被扎成了篩子。
趕到墳地,又看見新土里埋著條黑狗,脖子上的紅布條刺得人眼疼。
電話里陰惻惻的聲音還在耳邊:“你家墳頭壓了我爹的棺材頭!”
警察來時,風水先生對著滿山墳頭嘆氣:
“活人的路都走不通,還爭什么死人的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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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陽縣的山風,裹著濕漉漉的涼氣,沉沉地壓在人背上。陳茂生只覺得那口黑漆棺材的分量,沉得像壓了整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大伯就在里頭躺著,無聲無息。送葬的隊伍長長一串,在雨后泥濘的山道上拖出一條沉默的痕跡,紙錢屑粘在濕泥里,又被踩得稀爛,像褪了色的、不成樣子的淚痕。嗩吶悲涼地嗚咽著,一聲高,一聲低,在空蕩蕩的山谷里撞來撞去,撞得人心也跟著七零八落。
“吱嘎——”
頭車猛地剎住了,車屁股朝上一抬,又重重落下,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后面一串車也跟著剎停,輪胎在濕泥里蹭出刺耳的尖叫。整個隊伍像被掐住了脖子,嗩吶聲戛然而止,死寂瞬間籠罩下來,只剩下山風刮過樹梢的嗚嗚低鳴。
“咋了?”陳茂生心頭一沉,啞著嗓子朝前吼,聲音劈了叉,在山風里抖得不成樣子。
開車的本家侄子從車窗里探出半個身子,臉都白了,手指哆嗦著指向車頭前不遠的地面:“叔…叔!你看那路!”
陳茂生把肩上的杠頭卸下,交給旁邊的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蹚著泥水往前擠。隊伍里的人都伸長了脖子往前瞅,不安的嘀咕聲像水泡一樣咕嚕嚕冒出來。
走到頭車邊上,他蹲下身,心口堵得厲害。只見原本就坑洼的泥巴路上,被人撒了一層薄薄的泥沙和枯草爛葉,草草蓋著底下。他伸手,撥開那層薄薄的偽裝,指尖猛地一痛——幾根粗長的、銹跡斑斑的鐵釘子猙獰地冒了出來!釘帽上還沾著濕泥,冰冷堅硬。他心頭發狠,用力把一大片枯草連泥帶土掀開。
“嘶……”周圍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眼前豁然一片寒光。密密麻麻,全是釘子!那些釘子被人用蠻力釘進一塊塊狹長、粗糙的木條里,再把這些釘滿了釘子的木條,釘子頭朝上,硬生生摁進路面的爛泥里,最后蓋上泥沙和草葉遮掩。此刻偽裝被揭開,上百顆銹蝕的釘尖在陰郁的天光下閃著冰冷、惡毒的光,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嘴,無聲地咧著。
“媽的!”陳茂生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燒得他眼珠子都紅了。他猛地站起來,嘶聲對著長長的車隊吼:“都別動!輪胎!看輪胎!”
晚了。
后面的車不明就里,早有人耐不住性子往前挪動了一點。就這一點點,足夠了。接二連三的“噗嗤”聲響起,刺耳又絕望,像被扎漏了氣的破風箱。一輛、兩輛、三輛……九輛車,無一幸免。輪胎肉眼可見地癟了下去,歪斜著癱在泥濘里,像一只只被戳破了肚皮的絕望牲口。
“哪個天殺的缺德鬼干的啊!”有婦人帶著哭腔罵了出來,聲音尖利地劃破山野的死寂。
“狗日的不得好死!”
“斷子絕孫的玩意兒!”
悲戚瞬間被沖天的怒火取代。送葬的漢子們圍著那些被扎成篩子的輪胎,眼睛瞪得血紅,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粗重的喘息混著惡毒的咒罵,在濕冷的空氣里翻滾沖撞。陳茂生站在那一片狼藉中央,耳朵里嗡嗡作響,那些咒罵聲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棉花。他眼前只有大伯那張灰白、安詳的臉在晃動。一股冰冷的絕望,比山風更刺骨,順著脊椎蛇一樣往上爬。
就在這時,兜里那個老舊的手機像索命一樣瘋狂震動起來。陳茂生抖著手掏出來,屏幕上跳躍著一串沒有名字、歸屬地也空白的號碼。他按下接聽鍵,一個被刻意壓扁、扭曲得辨不出原聲的怪腔怪調,帶著一股濕冷的、仿佛從地縫里鉆出來的惡意,直接灌進他耳朵里:
“陳茂生…路不好走吧?嘿嘿…告訴你,這還只是頭盤菜!你家那新坑,挖得真好哇,正好壓住了我爹棺材頭!占了我家的運道,還想順順當當埋人?門兒都沒有!等著瞧…好戲…還在后頭咧…嘿嘿嘿…”
那陰惻惻的笑聲像冰冷的蛇信子,舔過陳茂生耳膜,激起一身雞皮疙瘩。電話被猛地掐斷,只剩下一串忙音,嘟嘟嘟…空洞地敲打著他的鼓膜,也敲打著周遭死一般的沉寂。剛才還群情激憤的漢子們,此刻都像被施了定身法,臉上血色褪盡,驚恐地看著陳茂生煞白的臉。
“茂生哥,是…是那個電話?”本家侄子聲音發顫。
陳茂生喉嚨里像堵著滾燙的煤塊,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能死死攥著那部老舊的手機,指關節捏得慘白。憤怒在冰冷的恐懼里凝成了冰坨,沉甸甸地墜在心底。他猛地一揮手,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走!抬著走!爬也得爬過去!”
嗩吶手呆呆地重新把嗩吶舉到嘴邊,試了兩次,才吹出一個破碎變調的嗚咽。黑沉沉的棺材再次被抬了起來,壓在漢子們汗濕的肩膀上。車輪廢了,人腿還在。隊伍不再是一條線,而是艱難地蠕動在泥濘陡峭的山路上,像一條負傷沉重、掙扎前行的老蛇。沉重的喘息,腳踩進爛泥的噗嗤聲,杠頭壓在肩骨上的悶響,替代了所有的言語和悲哭。每一步,都踏在無形的刀尖上。
終于蹭到了墳地。那是一個向陽的小坡,新挖的墓穴敞著口,露出里面濕潤的黃土,旁邊堆著翻出來的新鮮泥土。幾個提前過來做準備的本家兄弟卻遠遠站在一邊,臉色青白,眼神驚恐地瞟著墓穴旁邊一處微微隆起的新土堆。
陳茂生心頭那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攫緊了他。他放下杠頭,幾乎是撲了過去。那土堆不大,剛被扒開了一角,露出里面一團僵硬的黑色皮毛——是條半大的黑狗!狗脖子被粗糙的麻繩死死勒住,繩子下,系著一指寬的紅布條,那紅色在陰沉的天色和黑毛的映襯下,刺目得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人眼睛生疼。一股難以言喻的腐臭味,混著泥土的腥氣,直沖鼻腔。
“?。 标犖楹竺嬉粋€婦人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隨即死死捂住了嘴。
“紅布條…是…是…”有人牙齒打著顫,話都說不利索了。鄉下人都懂,紅布系在死狗脖子上,這絕不是簡單的泄憤。這是最惡毒、最陰損的詛咒,是沖著要斷子絕孫、家宅不寧去的!要把所有不吉利的、血光橫死的污穢,死死釘在陳家這塊新墳地上!
“天爺啊…”陳茂生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冰冷的泥地上。連日來的悲痛、憤怒、一路跋涉的疲憊,加上眼前這赤裸裸的、帶著血腥味的詛咒,像無數根冰冷的鋼針,瞬間刺穿了他強撐的硬殼。他猛地仰起頭,脖子上的青筋暴突得像要炸開,對著莽莽蒼蒼、沉默不語的大山,發出了一聲野獸受傷般的嘶嚎:
“啊——!?。∧膫€狗日的害我?!滾出來!有種你滾出來啊——?。?!”
那嘶吼聲里裹著血淚,撞在山壁上,又無力地跌回谷底,濺不起一絲回響。只有山風嗚嗚地吹過,像無數看不見的幽靈在嘆息。送葬的隊伍徹底亂了套,女人們的哭聲壓抑不住地爆發出來,漢子們有的蹲在地上抱著頭,有的紅著眼睛四處張望,想從那片沉默的山林里揪出那無形的兇手。
不知過了多久,尖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撕破了山野的死寂。警車艱難地停在了坡下。幾個穿制服的民警走了上來,為首的是個年輕警察,他皺著眉,看著眼前混亂悲愴的景象:癱在泥地里的車輛,圍在死狗旁憤怒又恐懼的人群,還有那口停在墓穴旁、顯得格外孤寂的黑漆棺材。
年輕警察聽完陳茂生顫抖的講述,又仔細查看了被拔出來的釘板和那令人心悸的死狗,眉頭擰成了疙瘩。他拿出記錄本,聲音盡量放得平穩:“陳茂生,你說的那個電話,號碼還記得嗎?聲音呢?一點特征都沒聽出來?”
陳茂生痛苦地搖頭,喉嚨里像塞了把沙子:“號碼…記了,打回去是空號。那聲音…不是人聲,像…像鬼掐著脖子在說話…聽不出是誰。”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警察,“同志,你們一定要查出來!我大伯…他閉不上眼啊!”他指著那敞開的墓穴和旁邊的死狗坑,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放心,我們會全力調查?!蹦贻p警察語氣鄭重,目光掃過周圍一張張驚惶、憤怒、麻木的臉,還有遠處那些高低錯落的墳包,眼神里透著一絲復雜的沉重,“這路…這墳…唉?!彼麤]再說下去,只是重重嘆了口氣,那嘆息里包含的東西太多。
村里那位須發皆白的老風水先生陳三爺,不知何時也拄著拐杖,被家里人攙扶著,顫巍巍地走到了近前。他沒看警察,也沒看哭嚎的婦人,渾濁的老眼直直望著那片新翻開的黃土——埋葬死狗的地方,還有旁邊那個等著接納逝者的空穴。他佝僂著背,枯瘦的手緊緊攥著拐杖龍頭,布滿皺紋的臉頰微微抽動著。山風吹亂了他稀疏的白發,他望著這片被惡意玷污的土地,望著遠處層疊的墳塋,用只有近旁幾個人才能聽清的蒼老聲音,低低地、沉沉地吐出一句:
“唉…活人的路都走不通,還爭什么死人的風水?糊涂啊…糊涂…”
那嘆息聲又輕又飄,卻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噗通一聲砸進了陳茂生死水般的心底,濺起一片冰冷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