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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媽說,家里的風水,從每天早上開大門開始

    147小編 200 2025-09-08

    我媽說,家里的風水,從每天早上開大門開始。

    清晨五點半,天還沒亮透,窗外只有幾聲早起鳥雀的零落叫聲。我習慣性地摸下床,動作很輕,怕吵醒身邊的桂芬。走到客廳,我沒有開燈,借著窗外灰蒙蒙的天光,徑直走向大門。這扇暗紅色的防盜門,是我十年前親自挑的,厚重,踏實。

    手握在冰涼的門把手上,我總會想起我媽。她總說,一大早開門,要把門開得大大方方的,迎進一天的朝氣和財氣。要是每天都只開個門縫,側著身子進出,那家里的氣場就順不了。

    我嗤笑過這種說法,都什么年代了,還信這個??蛇@習慣,卻像刻進了骨頭里,一天不落。

    我拉開門,一股清冽的空氣涌了進來,帶著凌晨特有的濕潤。樓道里靜悄悄的,聲控燈都沒亮。我站了一會兒,正準備關門,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掛在門后衣架上,桂芬昨天穿過的那件外套。

    一個角,從口袋里露了出來。是張硬質的卡片。

    我心里咯噔一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把它抽了出來。

    是一張名片,設計得很講究,米白色的底,燙金的字。

    王志遠,高級投資顧問。下面是一串手機號。

    王志遠。

    這名字在我腦子里炸開,像一顆悶雷。我捏著這張小小的卡片,手指都在發抖。桂芬什么時候認識了搞投資的?還是個男人。她一個在超市做出納的,一個月工資三千出頭,哪來的錢去投資?

    我把名片塞回自己口袋,關上門,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屋里很靜,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咚,咚,咚,一下下都敲在我的疑心上。

    我回到臥室,桂芬還在睡,呼吸均勻。她側著身子,臉埋在枕頭里,只露出些許凌亂的頭發。我們結婚二十五年了,我熟悉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可現在,我卻覺得她像一團看不透的迷霧。

    最近半年,她總是很累的樣子,回家話也少了。我問她,她只說是超市忙,年底盤點。我信了??蛇@張名片,像一根針,扎破了我自以為是的信任。

    我沒心思睡了,索性穿好衣服,去廚房做早飯。淘米的時候,水龍頭嘩嘩地響,可這聲音蓋不住我心里的雜音。

    桂芬什么時候認識這個人的?他們見過幾次面?她口袋里為什么會有他的名片?

    一個個問題冒出來,沒一個有答案。

    飯煮在鍋里,我坐在小馬扎上,看著廚房窗外慢慢亮起來的天。天亮了,可我的心里,卻像是被潑了一盆墨,黑得化不開。

    我媽說,開門迎的是朝氣。

    可今天,我感覺自己親手開門,迎進來一頭叫“懷疑”的野獸。它正趴在我的心口,虎視眈眈。

    早飯的時候,桂芬看我臉色不好,小心地問:“建國,沒睡好?”

    我“嗯”了一聲,眼睛盯著碗里的粥,沒看她。

    “是不是廠里事兒多?你這幾天回來都皺著眉頭。”她給我夾了個咸鴨蛋。

    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是酸是澀。廠里那點事,跟眼下這事比,算得了什么?

    我多想把那張名片拍在桌上,問個明明白白??稍挼阶爝?,又咽了下去。我怕,怕問出來的答案,是我承受不起的。我李建國,在車間里是個人人佩服的老師傅,可在這個家里,我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丈夫。

    我怕這個家,散了。

    “沒事,老毛病了,睡得淺?!蔽野抢藘煽谥?,站起身,“我先去上班了?!?/p>

    我幾乎是逃一樣地走出了家門。

    身后,桂芬的聲音追了過來:“哎,建國,你慢點……”

    我沒回頭。

    清晨的風吹在臉上,有點冷。我把手插進口袋,指尖又一次觸碰到了那張光滑的卡片。王志遠。我把這三個字在心里反復咀嚼,直到它變得又苦又硬。

    第1章 一張陌生的名片

    車間里,機床的轟鳴聲震耳欲聾。

    我戴著老花鏡,手里拿著游標卡尺,正仔細測量一個剛剛車出來的零件。這是給航天院所做的配件,精度要求極高,一個頭發絲的誤差都不能有。

    這是我的手藝,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

    徒弟小張湊過來,大聲喊:“師傅,您看我這個行嗎?”

    我接過來,卡尺一量,搖了搖頭。

    “差了三道?!蔽野蚜慵f回去,聲音不大,但很有力,“重做?!?/p>

    小張的臉一下子垮了。三道,就是百分之三毫米。在普通人眼里,這根本不算什么。但在我們這行,這就是廢品。

    “師傅,這……這也太嚴了吧?”他小聲嘟囔。

    我摘下眼鏡,擦了擦鏡片上的油污。

    “我們是干啥的?就是吃這碗較真的飯?!蔽艺f,“差一絲一毫,到天上去,可能就是大事。”

    我心里煩躁,說話的口氣也重了些。小張不敢再吭聲,拿著廢品回他自己的機床去了。

    我看著他年輕的背影,心里嘆了口氣。不是故意要為難他,實在是心里的火沒處發。那張名片,就像一塊燒紅的烙鐵,揣在我兜里,燙得我坐立不安。

    腦子里亂糟糟的,全是桂芬的影子。

    她今天早上給我夾咸鴨蛋的樣子,她在我身后輕聲叮囑的樣子……一切都和平時一樣??删褪沁@份一樣,讓我覺得更加可怕。如果她心里有鬼,怎么能藏得這么好?

    我心里有個聲音在說,不可能,桂芬不是那樣的人。我們從一無所有走到今天,她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她節儉,本分,心里眼里都是這個家。

    可另一個聲音又在反駁,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是會變的。是不是她覺得我沒本事,賺不來大錢,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我越想越亂,手里的活也干不下去了。索性走到車間外面的抽煙區,點了一根煙。

    煙霧繚繞中,我掏出手機,翻開了通訊錄。桂芬的號碼就在最上面。我盯著那兩個字,猶豫了很久。打過去說什么?質問她?還是旁敲側擊?

    最后,我還是把手機揣了回去。

    我怕聽到她的聲音,怕自己的情緒失控。

    這件事,我得自己先弄清楚。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車間主任老劉把我叫進了辦公室。

    “建國啊,坐?!彼o我遞了根煙。

    我擺擺手:“戒了?!?/p>

    老劉笑了笑,自己點上:“你這手藝,在咱們廠,是頭一號。這我是知道的?!?/p>

    他話鋒一轉:“可是現在,形勢不一樣了。廠里要進一批新的數控機床,德國進口的。以后啊,都是電腦操作了?!?/p>

    我心里一沉,大概猜到他要說什么了。

    “廠里的意思是,像你這樣的老師傅,有兩個選擇?!崩蟿椓藦棢熁遥耙粋€是拿一筆買斷工齡的錢,提前退。另一個是轉崗,去看倉庫或者做后勤?!?/p>

    我的手,一下子攥緊了。

    去看倉庫?我李建國,跟車床打了一輩子交道,憑這雙手吃飯,現在讓我去看倉庫?這跟卸了我的胳膊有什么區別?

    “主任,我的手藝,還能干?!蔽业穆曇粲悬c啞。

    “我知道,我知道。”老劉嘆了口氣,“可廠里要的是效益,是發展。時代變了,建國。你得想開點?!?/p>

    我沒說話。心里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堵住了。

    職業的尊嚴,在這一刻被碾得粉碎。我一直以為,只要有手藝,到哪兒都有飯吃。可現在才發現,時代要淘汰你的時候,連聲招呼都不會打。

    走出主任辦公室,我整個人都是懵的。

    腦子里一邊是廠里要我“滾蛋”的消息,一邊是那張燙手的名片。兩件事攪在一起,讓我喘不過氣來。

    難道,桂芬是提前知道了廠里的情況,所以才……

    我不敢再想下去。

    (第三人稱視角切換)

    張桂芬在超市的收銀臺后,機械地重復著掃碼、收款、找零的動作。她臉上掛著職業性的微笑,但眼神里卻藏著一絲化不開的疲憊。今天超市搞促銷,人特別多,她從早上到現在,連口水都沒顧上喝。

    她心里惦記著家里的事。丈夫李建國最近總是心事重重的,問他也不說。兒子文博嚷嚷著要創業,可啟動資金還沒著落。這個家,就像一艘有點漏水的船,全靠她和建國兩個人拼命地劃。

    她想起昨天下午去那家投資公司做保潔時,那位姓王的經理看她做事麻利,人也老實,就好心給了她一張名片,說有閑錢可以跟著他做點小理財,比存銀行強。她當時也就是客氣地收下了,隨手就塞進了外套口袋。她哪有什么閑錢,每一分錢都得掰成兩半花。

    她哪里想得到,這張小小的卡片,會在她那個老實巴交的丈夫心里,掀起一場怎樣的風暴。

    她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快六點了。得趕緊下班,回家做飯。建國胃不好,不能餓著。

    生活的重擔壓在肩上,她沒有時間去想太多。對她來說,把眼前的一天過好,比什么都重要。

    第2章 老廠的新消息

    回到家,一開門,就聞到一股飯菜的香味。

    我心里有些意外。平時都是桂芬做好飯等我,今天她竟然比我回來得還早。

    廚房里,她正系著圍裙忙活。聽到我開門的聲音,她回過頭,笑了笑:“回來啦?今天超市不忙,我溜得早??煜词?,馬上就能吃飯了?!?/p>

    她的笑容和往常一樣,溫暖而平和。

    可我看著,卻覺得有些刺眼。我心里裝著這么大的事,她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是她掩飾得太好,還是我太多心了?

    我默默地洗了手,坐在飯桌前。

    三菜一湯,都是我愛吃的。紅燒排骨,番茄炒蛋,還有一盤清炒的菠菜。

    “今天怎么想著做排骨了?”我隨口問。

    “看你這幾天累得慌,給你補補?!彼f著,給我盛了一大碗米飯。

    我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排骨,慢慢地嚼著。肉燉得很爛,很入味,是我熟悉的味道??沙栽谧炖?,卻感覺不是滋味。

    我的內心在掙扎。一半是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告訴我應該相信她。另一半是男人的自尊和懷疑,催著我去找尋真相。

    “桂芬,”我放下筷子,看著她,“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

    桂芬正在喝湯,聽到我的話,愣了一下。

    “沒……沒有啊?!彼凵裼行╅W躲,“怎么突然這么問?”

    就是這個閃躲的眼神,讓我心里那團懷疑的火苗,一下子躥高了。

    “沒什么?!蔽业拖骂^,不再看她,“就是覺得你最近總像有心事?!?/p>

    這頓飯,在沉默中吃完了。

    晚上,兒子文博回來了。他今年大學剛畢業,沒去找工作,一門心思要搞什么“互聯網創業”。

    “爸,媽,我回來了?!彼央p肩包往沙發上一扔,整個人也陷了進去。

    “吃飯了嗎?”桂芬問。

    “在外面跟同學吃了點?!蔽牟┨统鍪謾C,頭也不抬地劃著,“爸,我跟你說個事兒。我那個項目,投資人看了,很感興趣。就是……還差一筆啟動資金。”

    他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

    “大概需要多少?”我問。

    “不多,先期有個十萬塊就夠了?!?/p>

    十萬。

    這個數字像一座山,壓在了我的心上。擱在以前,我們家東拼西湊,或許還能拿得出來。可現在,我馬上就要被廠里“優化”掉了,哪還有什么積蓄。

    我還沒開口,桂芬先說話了:“文博,這事不急。你爸廠里最近……”

    “媽,怎么不急啊!”文博打斷她,情緒有些激動,“現在是風口,等風過去了,就什么都晚了!爸,你不是說最支持我嗎?”

    我看著兒子那張年輕而充滿渴望的臉,心里五味雜陳。

    我拿什么支持你?我連自己的工作都快保不住了。

    “你那個項目,到底靠不靠譜?”我沉聲問,“別是被人騙了?!?/p>

    “爸!你怎么能這么說!”文博一下子站了起來,“這是我的事業!我的夢想!你怎么就不理解我呢?”

    “我怎么不理解你?我是怕你走彎路!”我的火氣也上來了,“你懂什么叫事業?事業就是要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不是你們年輕人嘴里說的那些虛頭巴腦的名詞!”

    “跟你說不通!你就是老思想,跟不上時代了!”

    文博吼完這句,摔門進了自己的房間。

    客廳里,只剩下我和桂芬。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建國,你別跟孩子置氣?!惫鸱倚÷曊f。

    我沒理她,起身走到陽臺,點了一根煙。

    夜色深沉,小區的燈光零零星星。我看著樓下匆匆行走的車輛和行人,第一次感覺到了深深的無力感。

    中年危機,大概就是這樣吧。

    事業上,被時代拋棄。家庭里,跟兒子有代溝,跟妻子有隔閡。我像一個被困在孤島上的人,四面都是望不到邊的海水。

    我猛吸了一口煙,煙霧嗆得我咳嗽起來。

    就在這時,我看到桂芬也走到了陽臺上。她沒說話,只是默默地站在我身邊。

    “建改,”她輕聲說,“廠里的事,我聽說了?!?/p>

    我心里一驚,轉頭看她。

    “你怎么知道的?”

    “下午碰到你們車間的李嫂,她跟我說的?!惫鸱业难劬υ谝股酗@得格外明亮,“別擔心,天塌不下來。大不了,我們從頭再來?!?/p>

    她的話,像一股暖流,淌過我冰冷的心。

    可轉念一想,那張名片又浮現在眼前。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在外面另謀出路?甚至……另尋依靠?

    我剛升起的一點暖意,瞬間又被澆滅了。

    “你不用管我?!蔽移鐭燁^,聲音冷硬,“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處理?!?/p>

    說完,我轉身回了客廳,留下她一個人在陽臺上,身影單薄。

    我心里清楚,我傷了她??晌铱刂撇蛔∽约?。那種被背叛的可能,像毒蛇一樣啃噬著我的理智。

    第3章 兒子的高談闊論

    接下來的幾天,家里的氣氛很僵。

    我跟桂芬幾乎沒什么交流,她跟我說話,我也只是“嗯”、“哦”地應付。文博大概也察覺到了什么,每天早出晚歸,盡量避免跟我們碰面。

    一個屋檐下,三個人,各懷心事。

    這天晚上,文博難得地沒有出去。他把我和桂芬叫到客廳,鄭重其事地打開了他的筆記本電腦。

    “爸,媽,我知道你們不理解我做的事。今天,我就給你們好好講講我的商業計劃?!?/p>

    屏幕上,是他做的PPT,花里胡哨的。什么“O2O社區服務平臺”、“打通最后一公里”、“構建私域流量”……一堆我聽不懂的名詞。

    我耐著性子聽了十幾分鐘,總算弄明白了一點。他想做一個類似家政服務的中介平臺,把小區周邊的維修工、保潔阿姨、送水工都整合起來,用戶通過他的APP下單。

    “就這個?”我皺起了眉頭,“這不就是個網上小廣告嗎?人家有事直接打電話了,誰還用你這個?”

    “爸,這叫平臺思維,你不懂!”文博急了,“我們提供的是標準化的服務和保障!是信譽!”

    “信譽?”我冷笑一聲,“信譽是靠嘴皮子說出來的?我告訴你,做生意,跟做人一樣,得實實在在。你連一個螺絲都沒擰過,一個馬桶都沒修過,你拿什么給人家做保障?”

    我的話,顯然刺痛了他。

    “你那套老黃歷早就過時了!現在是互聯網時代,重要的是模式,是流量!”他漲紅了臉,爭辯道。

    “我不管什么時代,做事的道理是一樣的!”我拍了一下桌子,“你連社會都沒進,就想著做平臺,當老板?太異想天開了!”

    “我不是異想天開!我有同學已經拿到天使輪了!”

    “那是別人!不是你!”

    我們的爭吵越來越激烈,像兩頭好斗的公牛,誰也不肯讓步。這是兩代人價值觀的碰撞,沒有誰對誰錯,只有無法跨越的鴻溝。

    桂芬在一旁急得直搓手,不停地給我們倆使眼色。

    “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彼酒饋泶驁A場,“文博,你爸也是為你好。建國,你也聽聽孩子的想法嘛。”

    可我們誰也聽不進去。

    最后,文博“啪”地一聲合上電腦,對我吼道:“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見不得我好!你就是覺得我干什么都不行!”

    說完,他又一次摔門而出。

    大門“砰”的一聲關上,震得我心口發疼。

    我癱坐在沙發上,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我不是見不得他好,我是怕他摔跟頭。外面的世界多復雜,他一個剛出校門的孩子,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

    可這些話,我說不出口。在他眼里,我所有的關心,都成了阻礙他飛翔的枷鎖。

    “你看看你,跟孩子較什么勁?!惫鸱易哌^來,遞給我一杯水,“他有想法是好事,我們應該鼓勵他?!?/p>

    “鼓勵?這是鼓勵他往火坑里跳!”我接過水杯,重重地放在茶幾上,“他要的那十萬塊,我們上哪兒給他弄?我馬上就要下崗了,你知道嗎?”

    說到最后,我的聲音里帶了一絲悲涼。

    桂芬沉默了。她走到窗邊,看著窗外,很久都沒有說話。

    “錢的事,你別擔心?!边^了許久,她才輕聲說,“我會想辦法的?!?/p>

    她會想辦法?

    她能想什么辦法?去求那個叫王志遠的男人嗎?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我心里的妒火和怒火就再也壓不住了。

    “你想什么辦法?”我站起來,一步步逼近她,“張桂芬,我問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你老實告訴我,那個王志遠,到底是什么人?”

    我終于把這個名字說了出來。

    桂芬猛地回過頭,臉上滿是震驚和不解。

    “你……你怎么知道他?”

    她的反應,在我看來,就是默認。我的心,徹底沉入了谷底。原來,一切都不是我的胡思亂想。

    “我怎么知道的?”我從口袋里掏出那張被我捏得有些發皺的名片,甩在她面前的茶幾上,“你自己看!”

    名片在光滑的桌面上滑行了一段距離,停在了她腳邊。

    桂芬低下頭,看了一眼名片,又抬起頭看著我。她的臉色,一點點變得慘白。

    “你翻我口袋?”她的聲音在發抖。

    “我不翻,還被你蒙在鼓里!”我赤紅著雙眼,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說!你們到底是什么關系?你是不是早就盼著我下崗,好跟他雙宿雙飛?”

    我的話,像一把最鋒利的刀,狠狠地插進了她的心臟。

    (第三人稱視角切換)

    張桂芬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丈夫。他雙目赤紅,面容扭曲,像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那些惡毒的字眼從他嘴里說出來,每一個字都像一根滾燙的針,扎進她的心里。

    她覺得荒謬,又覺得無比委屈。

    這二十多年,她為了這個家,起早貪黑,操碎了心。她省吃儉用,一件衣服穿好幾年。她怕他擔心,怕兒子有壓力,所有苦都自己咽下去。為了給兒子湊那筆啟動資金,她瞞著他,在外面找了兩份保潔的兼職。每天下班后,還要去寫字樓拖地、倒垃圾,做到深夜才回家。

    那個王志遠,就是她做保潔那家公司的經理。他看她辛苦,人又實在,才好心說幫她看看理財。她根本沒當回事。

    可這一切,在他眼里,竟然變成了不堪的背叛。

    她的心,像是被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冷風呼呼地往里灌。原來,這么多年的夫妻,他對自己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

    淚水,一下子涌上了眼眶。但她強忍著,沒讓它掉下來。

    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她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李建國,你真讓我惡心。”

    第4章 沉默的晚餐

    “惡心?”

    這兩個字,像兩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胸口。

    我看著桂芬那張蒼白而決絕的臉,心里一片冰涼。我們吵過無數次架,但她從來沒有用過這么重的詞。

    我想要反駁,想要繼續質問,可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眼里的失望和冷漠,像一盆冰水,從頭到腳澆滅了我所有的怒火,只剩下無盡的寒意。

    她不再看我,彎腰撿起那張名片,轉身走進了臥室,“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客廳里,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氣,頹然地坐回沙發上。茶幾上的水杯里,水已經涼透了。

    我做錯了嗎?

    一個丈夫,發現妻子口袋里有陌生男人的名片,產生懷疑,這有錯嗎?

    可我剛才說的那些話,確實太傷人了。什么“雙宿雙飛”,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堪入耳。

    我腦子里亂成一團麻。

    這一夜,我們分房睡了。我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臥室里,也沒有傳來任何聲響。我知道,桂芬也一定沒睡。

    我們之間,隔著一扇門,也隔著一道看不見的墻。

    第二天早上,我起來的時候,桂芬已經走了。餐桌上放著溫熱的豆漿和包子,旁邊壓著一張紙條。

    “我去上班了。飯在鍋里?!?/p>

    字跡很潦草,看得出寫的時候心情很亂。

    我拿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口,卻如同嚼蠟。

    到了廠里,氣氛更加壓抑。所有人都知道了轉崗和買斷的消息,大家人心惶惶,干活也沒了精神。幾個老師傅聚在一起,唉聲嘆氣。

    “干了一輩子,臨了臨了,被當成包袱甩了?!?/p>

    “是啊,新技術一來,我們這些老家伙就沒用了。”

    聽著他們的話,我心里愈發沉重。這不只是我一個人的困境,而是一代人的落寞。

    渾渾噩噩地熬到下班,我不想回家。那個家,現在讓我感到窒息。

    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家小酒館門口。我猶豫了一下,走了進去。

    我點了一盤花生米,一瓶二鍋頭,自斟自飲。

    辛辣的白酒滑過喉嚨,燒得我心里火辣辣的。我想起年輕的時候,剛和桂芬結婚,窮得叮當響,但心里是熱的。我覺得只要我們倆在一起,什么坎都能過去。

    可現在呢?日子好過了,心卻遠了。

    是我變了,還是她變了?

    酒喝了一半,手機響了。我拿起來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我按下接聽鍵,一個熱情的中年男聲傳了過來:“喂,是李建國,李師傅嗎?”

    “是我,你哪位?”

    “哎呀,李師傅,總算聯系上你了!我是王海啊,以前咱們廠的,后來出去自己干了。你還記得嗎?”

    王海?

    我愣了一下,想起來了。是以前我們車間的一個小子,腦子活,不安分,十多年前就辭職下海了。聽說現在混得不錯,開了個機械加工廠,當上了大老板。我們都管他叫“老王”。

    “哦,老王啊,記得記得?!蔽矣行┮馔?,“你怎么有我電話?”

    “我找老劉要的。李師傅,不瞞你說,我找你可是找了好久了!”老王的聲音聽起來很真誠,“我開了個廠子,現在規模擴大,急缺一個技術總管。我第一個就想到你了!你那手藝,全城都找不出第二個!”

    他的一番話,讓我心里升起一絲暖意。

    “你太抬舉我了?!?/p>

    “不不不,絕對不是抬舉!”老王說,“李師傅,這樣,你明天有空嗎?我們見個面,我跟你詳談。待遇方面,你放心,絕對虧待不了你!”

    掛了電話,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靜。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廠里這邊剛要卸磨殺驢,老王那邊就拋來了橄欖枝。

    我把杯里剩下的酒一飲而盡。也許,這真是個機會。一個能證明我價值的機會。

    如果我能去老王的廠子,拿高薪,當總管,那桂芬是不是就會對我刮目相看?我們之間的矛盾,是不是也能迎刃而解?

    我心里重新燃起了一點希望。

    (第三人稱視角切換)

    深夜十一點,張桂芬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

    她先去了金融中心的寫字樓做保潔,結束之后,又馬不停蹄地趕到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餐廳,做后廚的清洗工作,一直忙到現在。

    一整天下來,她的腰像要斷了一樣。

    客廳的燈關著,沙發上空無一人。李建國不在。臥室的門緊閉著,她推開一條縫,里面也是空的。

    他去哪兒了?

    張桂芬心里一緊,連忙拿出手機給他打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李建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含糊,背景音很嘈雜。

    “建國,你在哪兒呢?”

    “我……在外面跟朋友喝酒呢。你別管我?!?/p>

    “這么晚了,你快回來吧?!?/p>

    “知道了知道了,煩不煩!”

    電話被粗暴地掛斷了。

    張桂芬握著手機,愣在原地。他從來不會這樣跟她說話。

    她走到陽臺,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她不明白,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她只是想為這個家多分擔一點,想讓兒子沒有后顧之憂地去追逐夢想。

    她做錯什么了?

    為什么他就是不能理解她,不能信任她呢?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和無助。這個她付出了全部心血的家,此刻卻像一個冰冷的牢籠。

    第5章 不期而遇的故人

    第二天,我按照和老王約定的時間,來到了一家高檔茶樓。

    老王已經到了。他比我記憶中胖了不少,穿著一身名牌休閑裝,手腕上戴著一塊明晃晃的金表??匆娢遥⒖陶酒饋?,熱情地握住我的手。

    “李師傅,可把你盼來了!”

    “老王,你現在可是大老板了,我都快認不出來了?!蔽铱吞椎卣f。

    “嗨,什么大老板,就是個小作坊?!崩贤踝焐现t虛,臉上的得意卻藏不住。

    我們坐下,服務員端上精致的茶點。

    老王親自給我倒上茶,開門見山地說:“李師傅,咱們廠里的情況,我聽說了。說句不好聽的,那地方,不值得你再待下去了?!?/p>

    我默然。

    “來我這兒吧!”他拍著胸脯,“我給你開的工資,是你現在廠里的三倍!再加年底分紅!車間你說了算,技術上的事,全權交給你!”

    三倍的工資。

    這個數字,像一塊巨石投入我平靜的心湖,激起了千層浪。

    我動心了。我太需要這份工作了。這不僅是錢的問題,更是尊嚴的問題。

    “你……你的廠子,主要做什么產品?”我問。

    “什么都做,什么賺錢做什么。”老王笑了笑,“最近接了個大單,給一家電動車廠做配件。利潤很可觀?!?/p>

    “做配件,那技術要求肯定很高吧?”我來了興趣。

    “要求是高,但咱們是誰???有李師傅你坐鎮,什么技術難題解決不了?”老王給我戴了頂高帽,接著話鋒一轉,“不過呢,李師傅,現在做生意,跟咱們以前在國企不一樣。有時候,得靈活一點?!?/p>

    “靈活?”我沒明白。

    “就是說,比如客戶要求用A材料,但我們用性能差不多的B材料代替,成本就能降下來一大截。外觀上看不出來,用起來短期內也沒問題。這中間的差價,不就都是利潤嘛!”

    老王說得輕描淡寫,我聽得心里卻是一沉。

    這不就是偷工減料嗎?

    我一輩子都在追求零件的精準和質量,把產品的品質看得比什么都重。這是我作為一個手藝人的底線和原則。

    “老王,這樣做,產品質量能保證嗎?萬一出了事怎么辦?”我皺起了眉頭。

    “哎呀,建國,你怎么還這么死腦筋!”老王不以為然地擺擺手,“這行里都這么干,不是我一個人。再說,就是一個電動車配件,又不是航天飛船,能出多大事?就算真出了問題,一年半載之后了,誰還找得到我們?”

    我看著他那張油光滿面的臉,突然覺得很陌生。

    這還是我記憶里那個愛鉆研技術的小王嗎?金錢,真的能把一個人改變得這么徹底嗎?

    “李師傅,你好好考慮一下?!崩?王見我臉色不對,放緩了語氣,“我知道你是個實在人,一時轉不過彎來。但人總要向現實低頭,對不對?你兒子要創業,家里要開銷,哪樣不需要錢?”

    他的一番話,句句都戳在我的痛處。

    是啊,我需要錢。文博的創業夢,桂芬的辛勞,這個家,都需要錢來支撐。如果我接受了這份工作,所有的難題似乎都能迎刃而解。

    可我的心,卻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沉甸甸的。

    “我……我考慮一下吧?!蔽移D難地說。

    “行!我等你消息!”老王爽快地說,“不過得盡快,那邊的單子催得緊。”

    從茶樓出來,陽光很刺眼。我站在街頭,看著車水馬龍,心里一片茫然。

    一邊是唾手可得的高薪和地位,一邊是我堅守了一輩子的職業操守。我該怎么選?

    我沿著馬路一直走,不知不覺,走到了桂芬工作的超市附近。

    我想,要不進去看看她吧。我們已經冷戰好幾天了,或許,我應該先低個頭。

    我剛走到超市門口,就看到桂芬從里面走了出來。她換下了工作服,穿著自己的衣服,但沒有回家,而是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我心里一動,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她走進了一個高檔寫字樓。

    我站在大樓下,抬頭看著這棟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玻璃建筑。我的心,又一次懸了起來。

    她來這里做什么?

    這個時間,她不是應該下班回家嗎?

    我腦子里立刻閃過“王志遠”這個名字,還有那張“高級投資顧問”的名片。難道,他們約在這里見面?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我靠在墻上,點了一根煙,手卻抖得厲害。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我看到桂芬從大樓里走了出來。她身邊沒有別人,只是看起來更加疲憊了。她手里提著一個塑料袋,里面裝著拖把和水桶之類的東西。

    她……是來這里做保潔的?

    我愣住了。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轎車在她身邊停下。車窗搖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探出頭,對她說了幾句話。桂芬擺了擺手,似乎在拒絕。男人堅持了一下,最后,桂芬還是上了車。

    車子很快就匯入了車流,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我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像。

    那個男人是誰?是不是王志遠?他們要去哪里?

    所有的懷疑,在這一刻,又重新占據了我的大腦。剛剛升起的一絲愧疚和動搖,瞬間被憤怒和屈辱所取代。

    我把手里的煙狠狠地摔在地上,用腳碾滅。

    李建國,你真是個傻子!你還在為這個家操心,為自己的原則糾結,人家早就給你戴上了一頂結結實實的綠帽子!

    第6章 推開那扇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我只記得,我沖進家門,把整個屋子都看了一遍。屋子里冷冷清清,沒有桂芬的身影。

    我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眼睛死死地盯著門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我心上割一刀。我腦子里反復播放著她上車的那一幕,那個男人的臉,我沒看清,但在我的想象中,他已經變成了王志遠的樣子。

    他們在車里會說什么?會做什么?他們現在又在哪里?

    嫉妒和憤怒,像兩條毒蛇,瘋狂地啃噬著我的理智。

    我甚至想,等她回來,我就跟她攤牌,離婚!這樣的日子,我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墻上的掛鐘,時針指向了九點。

    門外,終于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

    我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像一頭準備捕食的獵豹。

    門開了,桂芬走了進來。她看到我,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建國,你……回來了。”

    她的手里,還提著那個裝滿清潔工具的塑料袋。

    而我,看到的卻是她微紅的臉頰和有些散亂的頭發。在我眼里,這一切都成了罪證。

    “去哪兒了?”我開口,聲音嘶啞得不像我自己的。

    “我……我有點事?!彼凵穸汩W,不敢看我。

    “什么事?”我一步步向她逼近,“什么事要這么晚回來?什么事還要坐著豪車回來?”

    桂芬的臉,“唰”地一下白了。

    “你……你都看到了?”

    “是啊,我看到了!”我咆哮起來,所有的委屈和憤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張桂芬,你長本事了??!你把我李建國當什么了?當傻子嗎?”

    我沖到她面前,指著她的鼻子,渾身都在發抖。

    “我問你,那個男人是誰?是不是王志遠?你們是不是早就好上了?”

    “你胡說什么!”桂芬也激動起來,眼圈一下子紅了,“李建國,你簡直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我冷笑一聲,從口袋里掏出那張名片,再一次甩在她臉上,“那你跟我解釋解釋,這是什么?你一個超市收銀員,跟一個高級投資顧問,能有什么關系?”

    “我跟他沒關系!”桂芬哭喊著,“我只是在他公司做保潔,他看我辛苦,好心給我名片,說可以教我理財!那輛車,也是他看下雨,順路送我回來的!”

    下雨?

    我這才注意到,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瓢潑大雨。而我,因為心里全是火,竟然一點都沒察覺。桂芬的褲腳,也濕了一大片。

    可我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根本聽不進她的解釋。

    “做保潔?說得真好聽!做保潔能做到人家老板的車上去?”我口不擇言,“你是不是覺得我快下崗了,沒用了,就急著給自己找下家了?”

    “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我的臉上。

    我懵了。

    桂芬打了我。結婚二十五年,她第一次動手打我。

    她看著我,眼睛里充滿了淚水,但更多的是絕望。

    “李建國,我真是看錯你了。”她顫抖著說,“我沒日沒沒夜地在外面打兩份工,省吃儉用,是為了誰?是為了這個家!是為了給文博湊那筆啟動資金!我怕你有壓力,什么都不敢跟你說。我把所有事都自己扛著!可你呢?你懷疑我,侮辱我,你把我的心,踩在腳底下!”

    她一邊說,一邊從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個存折,狠狠地砸在我身上。

    “你自己看!這里面有三萬塊錢!是我這兩年做保潔,一分一分攢下來的!我本來想,等湊夠了五萬,就拿出來給你和兒子一個驚喜!現在看來,多可笑!”

    存折掉在地上,攤開了。上面密密麻麻地記錄著每一筆存款,一百,兩百,最多的一次也才五百。日期,都對得上她那些晚歸的夜晚。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原來,她晚歸,是因為去做兼職。

    原來,她認識王志遠,是因為在他公司做保潔。

    原來,她所有的疲憊和隱瞞,都是為了這個家。

    而我,都做了些什么?我像個瘋子一樣,用最惡毒的語言,傷害了那個最愛我的人。

    我看著她淚流滿面的臉,看著她那雙因為常年勞作而變得粗糙的手,我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桂芬,我……”我想道歉,可喉嚨里像是堵了一團棉花。

    就在這時,文博的房門開了。

    他站在門口,臉色發白,顯然,我們剛才的爭吵,他都聽見了。

    他走過來,沒有看我,而是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桂芬。

    “媽,我們走?!?/p>

    然后,他抬起頭,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冰冷而陌生的眼神看著我。

    “爸,我以前只是覺得你固執,跟不上時代?,F在我才知道,你不僅固執,還自私,狹隘。你根本不配得到我媽的愛?!?/p>

    說完,他扶著桂芬,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去。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窗外,大雨滂沱,雷聲陣陣。

    我感覺,我的天,塌了。

    第7章 清晨的陽光

    那一夜,我不知道是怎么過去的。

    我一個人坐在冰冷的客廳里,從天黑坐到天亮。桂芬和文博沒有回來。我打了無數個電話,桂芬不接,文博直接把我拉黑了。

    我從沒感到如此的孤獨和悔恨。

    我像過電影一樣,回想著和桂芬這二十多年的點點滴滴。她為我生兒育女,為我操持家務,為我照顧老人。她把她最好的年華,都給了我,給了這個家。

    而我,卻因為一點可笑的猜忌,把她傷得體無完膚。

    我拿起那本被我摔在地上的存折,撫摸著上面一個個數字。這些數字,像一根根針,扎在我的心上。我想象著桂芬在深夜的寫字樓里,拖著疲憊的身體,一下一下拖地的樣子。我的心,就疼得揪成一團。

    我是個混蛋。

    天亮了,雨停了。

    我站起身,走進廚房,第一次為這個家做了一頓早飯。我學著桂芬的樣子,熬了粥,蒸了包子,還炒了兩個小菜。

    做完這一切,我坐在餐桌前,等著。

    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回來。但我必須等。

    上午九點,門開了。

    是桂芬。她一個人回來的。她的眼睛又紅又腫,臉色憔悴。

    她看到我,也看到一桌的早飯,愣住了。

    我站起來,走到她面前,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最后只化作三個字。

    “對不起。”

    我“撲通”一聲,跪在了她面前。

    一個五十歲的男人,當著自己妻子的面,跪下了。我放下了我所有的驕傲和自尊。因為我知道,如果失去她,這些東西一文不值。

    桂芬的眼淚,一下子又涌了出來。她沒有扶我,也沒有說話,只是捂著嘴,無聲地哭泣。

    我知道,我傷她太深了,一句“對不起”遠遠不夠。

    “桂芬,你打我吧,罵我吧?!蔽疫煅手f,“只要你能原諒我,怎么都行。是我混蛋,是我小心眼,是我對不起你?!?/p>

    我們就這樣,一個跪著,一個站著,任由情緒在小小的空間里流淌。

    許久,桂芬才慢慢地蹲下身,扶起我。

    “建國,起來吧?!彼穆曇羯硢?,“我們……先吃飯吧?!?/p>

    我們坐回餐桌前,默默地吃著這頓遲來的早飯。

    “文博呢?”我問。

    “在他同學家?!惫鸱艺f,“他……一時還想不通?!?/p>

    我點了點頭,心里一陣刺痛。

    “桂芬,”我看著她,認真地說,“廠里的買斷,我決定接受了。老王那邊,我也不會去?!?/p>

    桂芬抬起頭,有些驚訝地看著我。

    “為什么?他不是給你開了很高的工資嗎?”

    “錢是多,但那錢,賺得不干凈,不踏實?!蔽艺f,“我李建國窮了一輩子,但不能沒了做人的底線。我不能為了錢,把我這輩子的手藝和名聲都給毀了?!?/p>

    我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感覺心里那塊一直堵著的大石頭,終于被搬開了。

    “至于文博,”我頓了頓,繼續說,“買斷的錢,我們拿出來,支持他創業。孩子有夢想,是好事。以前是我太固執,總想讓他走我為他鋪好的路?,F在我想明白了,他有他的人生,我們應該相信他。”

    桂芬看著我,眼里的冰霜,終于開始慢慢融化。

    她對我笑了。那是這幾天來,她第一次對我笑。雖然帶著淚痕,卻無比溫暖。

    下午,我給老王打了電話,婉拒了他的邀請。電話那頭,他很不理解,說我傻,說我跟錢過不去。

    我只是平靜地說:“道不同,不相為謀?!?/p>

    掛了電話,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晚上,文博回來了。

    他站在門口,看著我,眼神復雜。

    我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兒子,對不起。是爸不好?!蔽艺f,“你的項目,我跟你媽商量了,我們支持你。家里的錢,你先拿去用?!?/p>

    文博愣住了,眼圈慢慢紅了。

    “爸……”

    “別說了。”我打斷他,“以前是爸思想僵化,總覺得自己的想法才是對的。以后,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只要是正道,爸都支持你。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p>

    “什么事?”

    “無論做什么,都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像我做零件,不能差一絲一毫。你做事業,也一樣。”

    文博看著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一刻,我感覺,我們父子之間那道無形的墻,也消失了。

    第二天清晨,又是五點半。

    我照常起床,走到門口。

    我握住門把手,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緩緩地,大大方方地拉開了大門。

    一縷金色的陽光,穿過樓道,照了進來,溫暖而明亮。

    我回頭,看見桂芬不知何時也站在了我的身后。她正微笑著看著我,眼里,是滿滿的溫柔和信賴。

    我媽說,家里的風水,從每天早上開大門開始。

    以前我不信,現在我信了。

    這風水,不是什么虛無縹緲的運氣,而是家人的理解和信任,是彼此的坦誠和扶持,是每天清晨,我們一起迎著陽光,重新開始的勇氣和希望。

    只要這些在,這個家,就永遠是個溫暖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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