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避免王寶強事件發生在你身上?那就注意這些風水禁忌!
172 2025-09-13
晚飯后,電視機的音量被調到35,正好蓋過廚房里水龍頭滴水的頻率。這個數字是我爸的專屬,不高不低,既能讓他那有些背時的耳朵聽清新聞聯播的尾音,又不至于吵到準備回房的我和我媽。我媽沒看電視,她正擦著一張裝在相框里的老照片,一張她和我爸年輕時的黑白合影。
她擦得很用力,指節因為抵著蒙了層薄灰的玻璃而微微泛白。
“然然,”她頭也不抬地問,“你跟小周,是不是快一年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媽很少主動提周凱,她的沉默像一口密封的鍋,你永遠不知道里面是溫吞的白粥,還是即將沸騰的壓力。我嗯了一聲,假裝在手機上翻找什么東西。
“他人挺好的,勤快,也老實?!彼颜掌⒃陔娨暪裆希嗽斨?,像是在審視一件古董,“就是……”
她的話在這里停住了。這句“就是”像一根魚刺,不大,卻精準地卡在了我喉嚨里。我知道她想說什么,從周凱第一次上我們家吃飯,她那雙閱人無數的眼睛,就像X光一樣,在他的臉上來回掃描,最后,定格在了他的鼻梁上。
那頓飯后,她把我拉進房間,壓低聲音說:“這孩子哪兒都好,就是鼻子,山根有點低,鼻梁也起了節,這在面相上,叫‘主見太強,中年起伏’。男看鼻梁女看額,這鼻梁啊,關乎一個家的家業財運,馬虎不得。”
我當時只覺得荒唐,二十一世紀了,我媽嫁女兒,不看人品學歷,不看家庭背景,居然看鼻梁。我跟她大吵一架,說那是封建糟粕,是無稽之談。
她也不跟我爭,只是幽幽地說:“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老話為什么能傳下來了。”
從那以后,周凱的鼻梁,就成了我們母女間一個心照不宣的雷區。
現在,這顆雷,顯然要爆了。
“就是什么?”我明知故問,語氣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挑釁。
“沒什么。”我媽轉過身,避開我的目光,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音量從35調到了38。滋啦的電流聲瞬間放大,我爸在沙發上動了一下,沒睜眼。
我媽這個反常的動作,比任何語言都更具殺傷力。她是在用我爸的習慣,來表達她的不滿。我知道,今晚沒法善了了。
我放下手機,走到她身邊:“媽,您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說什么你不清楚嗎?”她終于看向我,眼神里是熟悉的固執和擔憂,“你爸這輩子,沒什么大出息,但你看他,鼻梁挺直,山根飽滿,所以我們家一輩子沒遭過大災,平平順順。我圖什么?我不就圖你也能過個安穩日子嗎?”她指著那張老照片,像是在展示一個不容辯駁的真理。
“安穩日子是靠自己奮斗出來的,不是靠鼻梁長出來的!”我的火氣也上來了。
“奮斗?怎么奮斗?運氣不好,你奮斗一輩子都是瞎忙活!”
“周凱對我好,這就夠了!”
“對你好?對你好能當飯吃?以后養家糊口,哪個不要錢?哪個不看運勢?”
我們的爭吵在客廳里回響,從面相學吵到價值觀,從周凱的鼻梁吵到我爸的平庸。我爸始終閉著眼,像一尊入定的老僧,電視音量被我媽一下下加碼,從38,到40,再到45。新聞聯播鏗鏘有力的結束語,成了我們母女戰爭的背景音樂。
最后,我筋疲力盡,摔門回了房。
我把自己扔在床上,腦子里亂成一團。我愛周凱,愛他的溫柔體貼,愛他笨拙的浪漫,愛他和我在一起時,眼睛里閃爍的光。我們一起規劃未來,從房子的裝修風格,聊到以后孩子的教育理念。我們那么努力地奔向同一個未來,而現在,我媽卻說,他臉上的一塊骨頭,決定了我們未來的成敗。
這太可笑了。
手機震了一下,是周凱發來的消息:“睡了嗎?明天降溫,多穿件衣服?!?/p>
我的鼻頭一酸,視線瞬間模糊了。
這就是我愛的男人,他不懂什么山根鼻梁,他只知道天氣冷了,要提醒我加衣服。
我用力吞咽了一下,把涌到喉嚨的哽咽壓下去。我回復他:“沒呢,你也早點睡。”
關掉手機,我聽見客廳里,電視的聲音停了。然后是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停在了我的房門口。門把手沒有被擰動,幾秒鐘后,腳步聲又走遠了。
我知道是媽媽。每次我們吵完架,她都會這樣。像一只擔心幼崽又不知如何靠近的母獸,在洞口徘徊。
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穩。夢里,我看見周凱的臉,清晰又模糊,他的鼻梁一會兒高,一會兒低,像起伏的山巒,而我,就在這山巒里迷了路。
第一章
第二天一早,我頂著兩個黑眼圈走出房間,客廳里空無一人。餐桌上照例放著一杯溫好的牛奶和一個水煮蛋,旁邊壓著一張便簽,是我媽的字跡:“鍋里有粥,記得吃?!?/p>
這就是我媽,她的愛和她的固執一樣,都藏在細節里。她能因為一根鼻梁否定我所有的幸福,也能在我氣得半死的時候,默默為我準備好早餐。這種矛盾,讓我對她的感情也變得復雜,又愛又怨。
我沒什么胃口,喝了半杯牛奶就出了門。
公司里,策劃案的壓力讓我暫時忘記了家里的煩心事。直到午休,我接到了周凱的電話。
“然然,晚上一起吃飯?我訂了你最喜歡的那家日料。”他的聲音充滿了期待。
我握著電話,猶豫了。昨晚的爭吵還歷歷在目,我媽那張失望又決絕的臉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
“怎么了?不方便嗎?”周凱感覺到了我的遲疑。
“沒……就是,有點累,晚上想早點回家休息。”我撒了個謊。我不敢告訴他,我媽對他的“審判”,我怕傷害他的自尊。
“哦,那好吧。那你下班早點回,別太累了?!彼穆曇衾镉幸唤z不易察察的失落。
掛了電話,我心里堵得難受。我們之間,第一次有了謊言。而這個謊言的根源,竟然如此荒謬。
下午,我正在為PPT上一個數據頭疼,手機屏幕亮了,是我媽發來的一條微信。是一張截圖,一個微信名叫“張姨介紹-徐先生”的名片。
緊接著,第二條信息來了:“晚上跟這個徐先生吃個飯。地址我發你了。別說媽不講道理,媽給你個比較的機會?!?/p>
我氣得渾身發抖。比較?拿什么比較?拿鼻梁的高度嗎?
我立刻打電話過去,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媽!你這是干什么!”我壓著火,質問道。
“給你一個選擇。”我媽的聲音很平靜,“你總說我思想封建,那我就讓你看看,什么樣的人,才是真正能給你幸福的人。這個徐先生,我見過照片,一表人才,家里是做建材生意的,最重要的是,那面相,一看就是大富大貴的。”
“我不去!”我斬釘截鐵。
“你要是不去,我就親自去你公司樓下等你。”
“你!”我氣結。我知道她做得出來。她就是有這種本事,用最愛我的方式,做最傷我的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我能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緊緊抿著嘴,眼神里全是“我都是為你好”的執拗。
最終,我還是妥協了。
“地址發我?!蔽艺f完,不等她回答,就掛了電話。
我看著手機屏幕,那個陌生的頭像,和那個刺眼的備注“張姨介紹-徐先生”,感覺自己像一個被擺上貨架的商品,等著人來挑選。而唯一的標準,就是對方是否擁有一個“合格”的鼻梁。
【情感共鳴點1】
晚上七點,我按照地址來到了一家高檔西餐廳。我故意穿得很隨意,一件舊衛衣,一條牛仔褲,連妝都沒化。我就是想讓對方知難而退。
徐子峰,也就是那個“徐先生”,已經到了。他比照片上看起來更精神,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手腕上戴著一塊名表。他看到我,沒有絲毫的意外或不滿,反而很紳士地站起來,為我拉開椅子。
“林然小姐吧?你好,我是徐子峰?!彼⑿χ?,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我不得不承認,他的硬件條件確實很好。而他的鼻梁,也確實像我媽說的那樣,高挺,筆直,山根飽滿,完美得像是整容醫院的范本。
“你好?!蔽业貞艘痪?。
整頓飯,徐子峰表現得無可挑剔。他談吐風趣,從金融聊到藝術,從旅行見聞聊到社會時事,都能說得頭頭是道。他很會照顧人的情緒,見我興致不高,就會巧妙地轉換話題,或者講個笑話逗我。
但我全程都心不在焉。我的腦子里,全是周凱。我想象著,如果此刻坐在我對面的是周凱,他會笨拙地幫我切牛排,會把最好吃的那塊給我,會在我說冷笑話的時候,笑得比誰都開心。
“林小姐,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讓你不滿意?”徐子峰忽然問。
“沒有?!蔽一剡^神來,“是我自己的問題?!?/p>
“是因為……家里安排的,所以有些抵觸?”他一針見血。
我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他笑了笑,喝了口紅酒:“我理解。其實我也是。不過,我覺得,認識一下總沒壞處,就當交個朋友?!?/p>
他的坦誠,讓我稍微對他有了一點改觀。
飯后,他堅持要送我回家。車開到我家小區樓下,他沒有馬上讓我下車。
“林小姐,”他看著我,很認真地說,“我知道你有男朋友。張姨都跟我說了?!?/p>
我愣住了。
“你媽媽很擔心你。她跟我說,你男朋友哪兒都好,就是怕他……命格太硬,將來會讓你吃苦?!彼昧艘环N很委婉的說法。
我心里一陣刺痛。原來我媽,連這些都跟外人說了。在她眼里,周凱的鼻梁,已經上升到了“命格”的高度。
“我媽不懂。”我冷冷地說。
“不,她很懂。她懂一個母親的愛?!毙熳臃逭f,“我父親去世得早,我媽一個人把我拉扯大。她也信這些。她說,男人的鼻梁,是家里的頂梁柱,這根柱子要是不正,家就容易塌。”
我看著他,這個擁有“完美鼻梁”的男人,用一種過來人的口吻,講述著和我媽如出一轍的理論。那一刻,我覺得無比的荒誕和悲涼。
“謝謝你送我回來。”我拉開車門,下了車。
“林然!”他叫住我,“給你媽媽一點時間,也給你自己一點時間。有時候,老一輩人的話,不全是錯的。”
我沒有回頭,徑直走進了樓道。
回到家,我媽正坐在客廳等我,那張老照片依舊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怎么樣?”她急切地問。
“不怎么樣?!蔽野寻釉谏嘲l上。
“怎么會?小徐那孩子,多好??!長相、家世、談吐,哪點配不上你?”
“媽,你覺得好,你嫁給他好了!”一句氣話脫口而出。
我媽的臉瞬間白了。她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爸從房間里走出來,他扶著我媽的肩膀,看著我,嘆了口氣:“然然,怎么跟你媽說話呢?”
“爸,你也覺得媽是對的嗎?你也覺得一個人的鼻梁能決定一輩子嗎?”我紅著眼問他。
我爸沒說話。他只是走過去,拿起遙控器,把電視打開。音量,35。熟悉的《天氣預報》背景音樂響了起來。他用這種方式,結束了這場對話。
我看著他沉默的背影,忽然覺得很無力。在這個家里,我媽的理論,就是不可撼動的圣經。而我爸的沉默,就是默許。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無援。
第二章
接下來的幾天,我和我媽陷入了冷戰。我們同住一個屋檐下,卻像兩個最熟悉的陌生人。她不再給我留便簽,我也故意錯開她在家的時間。家里的氣氛,壓抑得像梅雨季節的空氣,濕冷,沉重。
只有那臺電視機,每天準時在晚飯后被調到35的音量,發出一些無關痛癢的聲音,證明這個家還在運轉。
周凱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他幾次約我,我都用加班當借口推脫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他開口,說我媽嫌棄他的鼻梁。這話說出來,不僅荒唐,更是對他的一種侮辱。
周五下班,我剛走出公司大門,就看到了周凱。他靠在他的車邊,手里捧著一束向日葵,在傍晚的余暉里,笑得像個孩子。
“給你個驚喜?!彼鸦ㄟf給我。
我抱著花,看著他被夕陽染成金色的臉,看著他那道并不完美的鼻梁,忽然很想哭。
“怎么了?”他摸了摸我的頭,“誰欺負你了?”
我搖搖頭,拉著他上了車。
車里的空間很小,他的氣息包圍著我。我再也忍不住了,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訴了他。我講得很亂,顛三倒四,說到最后,已經泣不成聲。
我以為他會生氣,會覺得我媽不可理喻,甚至會覺得我懦弱。
但他沒有。他只是靜靜地聽著,等我說完,抽了張紙巾,溫柔地幫我擦掉眼淚。
“傻瓜,多大點事。”他把我攬進懷里,“我還以為你怎么了。阿姨也是為你好,怕你以后跟我吃苦?!?/p>
“你不生氣嗎?”我悶悶地問。
“生氣?生什么氣?”他笑了,“我要是為這個生氣,那也太小氣了。不過,我倒是第一次知道,我的鼻子長得這么‘重要’?!?/p>
他的調侃讓我稍微放松了一些。
“那……我們怎么辦?”我問。
他發動了車子,一邊開車一邊說:“這事兒交給我。阿姨是覺得我不夠可靠,那我就做出點樣子來讓她看看。用事實證明,你女兒的眼光,比面相靠譜多了?!?/p>
他的話,像一束光,照進了我陰霾密布的心里。我看著他專注開車的側臉,那道被我媽判定為“中年起伏”的鼻梁,此刻在我眼里,卻充滿了力量和擔當。
周末,周凱提著大包小包的禮品,主動上門了。
我媽開門看到他,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很復雜,既不是歡迎,也不是驅趕。
“阿姨,叔叔,我來看看你們?!敝軇P笑得一臉真誠,仿佛我們之間什么都沒發生過。
我爸趕緊接過他手里的東西,招呼他坐下。我媽沒說話,轉身進了廚房。
客廳里,周凱陪我爸看電視,從時事政治聊到體育新聞,我爸難得地話多了起來,臉上一直掛著笑。我悄悄走進廚房,我媽正在洗水果,水開得很大。
“媽,周凱他……”
“你別說話?!彼驍辔?,“我看看他想干什么?!?/p>
午飯是周凱主動要求下廚的。他系上我那條小熊維尼的圍裙,在我家那個小小的廚房里忙活。他刀工很好,做的菜色香味俱全。我媽站在廚房門口,看著他忙碌的背影,眼神閃爍,不知道在想什么。
飯桌上,周凱不停地給我爸媽夾菜,講他在工作中有趣的事。我媽依舊不怎么說話,但周凱夾給她的菜,她都默默地吃了。
飯后,周凱又搶著洗碗。
等他把一切都收拾妥當,準備告辭的時候,他對我媽說:“阿姨,我知道您擔心然然。您放心,我一定會努力工作,給她最好的生活。我不敢保證她以后大富大貴,但我能保證,有我在一天,就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p>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不卑不亢,眼神堅定。
我媽看著他,看了很久。
最后,她說:“路還長著呢。”
這句模棱兩可的話,不知道是接受,還是拒絕。
送走周凱,我媽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發呆。電視柜上,那張黑白老照片,靜靜地立著。
“媽……”我試探著開口。
“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彼f。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第一次覺得,事情也許有了轉機。周凱的真誠和努力,像水滴,也許能慢慢穿透我媽那塊固執的石頭。
然而,我太天真了。我以為我在努力彌合兩代人的觀念鴻溝,卻不知道,我媽已經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為我鋪好了另一條她認為的“康莊大道”。
第三章
周一,我接到了徐子峰的電話。
“林然,晚上有空嗎?我媽想見見你?!彼恼Z氣很自然,仿佛我們已經是男女朋友。
我愣住了:“你媽媽?為什么?”
“我媽聽我說了你的事,覺得你是個好女孩。她正好明天過生日,想提前跟你吃個飯,熱鬧一下。”
我立刻明白了。這不是吃飯,這是“面試”。是我媽和徐子峰的媽媽,兩個堅信“面相學”的母親,聯手安排的一場“驗貨”。
“不好意思,我沒空?!蔽抑苯泳芙^。
“別急著拒絕?!毙熳臃逭f,“這次不是在西餐廳,就在我家。我媽親自下廚。她說,就當是阿姨請小輩吃頓家常飯。你媽媽,應該已經答應你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掛了電話,我立刻打給我媽。
“媽,徐子峰說他媽媽要請我吃飯,是你安排的嗎?”
“是啊。”我媽承認得理直氣壯,“徐家阿姨人特別好,特別喜歡你。你去一趟,就當是認識個長輩,沒壞處。”
“我不去!我已經有周凱了!”我幾乎是在咆哮。
“周凱周凱,你就知道周凱!”我媽的聲音也高了起來,“我給你留著退路,你懂不懂?萬一……我是說萬一,你跟周凱以后不行了,你還有個選擇!媽不是逼你,媽是給你多鋪條路!”
“我不需要你鋪路!我的人生我自己會走!”
“等你撞了南墻就知道回頭了!”
“我的南墻,就算是撞死,我也認了!”
“你……你這個不孝女!”我媽氣得聲音都變了調,后面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媽?媽你怎么了?”我慌了。
電話被我爸接了過去,他的聲音帶著責備:“然然,你媽有高血壓,你別再氣她了。聽話,去一趟,就當是完成任務。你媽這個人,你還不知道嗎?你跟她硬頂,最后難受的還是她自己?!?/p>
聽著電話里我媽壓抑的咳嗽聲,我所有的堅持和憤怒,瞬間瓦解了。
我的核心缺陷,就是這個“孝”字。它像一根無形的繩索,捆住了我的手腳。我能跟全世界對抗,卻唯獨見不得我媽因為我而傷心難過,哪怕她的愛,讓我窒息。
最終,我還是去了。
徐子峰的家在一個高檔小區,復式結構,裝修得富麗堂皇。他的媽媽,徐阿姨,是一個看起來很精明干練的女人。她穿著一身真絲的居家服,戴著珍珠項鏈,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優越感。
她拉著我的手,非常熱情,但她的眼神,卻像探照燈一樣,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哎喲,這孩子,長得真周正?!彼龑ξ覌屚ㄟ^電話說,語氣里滿是贊許,“尤其是這個額頭,飽滿,光潔,一看就是有福氣的。親家母,你可真會生?!?/p>
我尷尬地站在原地,感覺自己像個被估價的牲口。
飯桌上,徐阿姨不停地給我夾菜,問我的工作,我的家庭,甚至是我父母的生日八字。
徐子峰在一旁,偶爾幫我解圍,但他看我的眼神,也多了一絲志在必得的意味。
這頓飯,我吃得食不知味。
回去的路上,徐子峰開車送我。車行駛到一個僻靜的路口,他突然停下了車。
“然然,我能這么叫你嗎?”他側過身,看著我。
我沒說話。
“我媽很喜歡你。我也……很喜歡你?!彼苛诉^來,想拉我的手。
我下意識地躲開了。
“徐先生,我想我們之間有點誤會。”我正色道,“我今天來,只是不想讓我媽生氣。我有男朋友,我很愛他?!?/p>
徐子峰的臉色變了變,但很快又恢復了微笑。
“我明白。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彼f,“不過,我還是想爭取一下。因為我覺得,我比他更適合你?!?/p>
“你憑什么這么覺得?”
“憑我能給你更好的生活,憑我能讓你的家人更放心?!彼噶酥缸约旱谋橇海腴_玩笑半認真地說,“也憑我長了一張讓你媽媽滿意的臉?!?/p>
他的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進了我的心里。
是啊,他有優越的家世,有體面的工作,有無可挑剔的談吐,甚至還有一張符合我媽所有標準的臉。在世俗的眼光里,他確實是比周凱更好的選擇。
可我愛的,不是這些。
“對不起,我們不合適。”我拉開車門,準備下車。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眼神閃過一絲慌亂,立刻掛斷了。
是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
這個小小的細節,像一顆石子,在我心里投下了一圈漣漪。
電話很快又響了,他再次掛斷,并把手機調成了靜音。
“騷擾電話?!彼麑ξ医忉尩溃凵裼行┒汩W。
我沒有多問,說了聲“再見”,就下了車。
回到家,我媽破天荒地在等我,還給我準備了水果。
“怎么樣?徐阿姨對你很滿意吧?”她一臉期待。
我看著她,忽然覺得很累。我不想跟她吵了。
“媽,你覺得幸福是什么?”我問她。
她愣了一下:“幸福?幸福就是一輩子平平安安,不愁吃穿,不受委屈?!?/p>
“那如果,為了這些,要放棄自己喜歡的人呢?”
“喜歡能當飯吃嗎?”她又回到了那句老話,“然然,媽是過來人。年輕的時候,誰沒喜歡過一兩個長得好看,會說好聽話的?可過日子,是實實在在的。柴米油鹽,人情往來,哪一樣不需要物質基礎?徐子峰能給你的,是周凱奮斗十年都未必能給你的起點?!?/p>
“可那不是我想要的?!?/p>
“現在不是,以后就是了。”我媽斬釘截鐵地說,“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明白了。”
又是這句話。她總是用“過來人”的身份,來碾壓我所有的感受和選擇。
我沒有再跟她爭辯。我默默地吃完了一塊蘋果,回了房間。
躺在床上,我給周凱發了條信息:“我想你了。”
很快,他回了過來:“我也想你。明天,我們去把那套看好的房子定下來吧?!?/p>
看著他的信息,我哭了。我知道,我不能再這樣被我媽牽著鼻子走了。我的人生,應該由我自己決定。周凱,就是我的決定。
我決定,和周凱分手。
不是不愛了,而是太愛了。我不想讓他因為我,再去承受我媽那套荒謬理論的審判和挑剔。我也不想讓他,為了證明自己,去打一場注定不會贏的戰爭。這場戰爭的裁判,是我媽,而她,早就內定了勝負。
第四章
提出分手的那天,天氣很好。我們約在常去的一家咖啡館,窗外的陽光,溫暖得有些不真實。
我看著坐在對面的周凱,他穿著我給他買的白襯衫,眉眼帶笑地跟我說著公司里的趣事。我準備了一晚上的說辭,在看到他笑容的那一刻,全都卡在了喉嚨里。
“然然,你怎么了?臉色不太好。”他察覺到了我的異樣。
我深吸一口氣,把咖啡杯往前推了推。
“周凱,我們……分手吧?!?/p>
我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周凱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凝固了。他看著我,眼睛里充滿了不解和震驚。
“為什么?”他問,聲音有些沙啞。
“沒有為什么。就是覺得……累了?!蔽也桓铱此难劬Γ荒芏⒅烂嫔系募y路。
“累了?是因為我嗎?還是因為你媽媽?”他追問。
“不是。是我自己的問題。”我重復著蒼白無力的借口。
“林然,你看著我?!彼斐鍪?,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很燙,而我的,一片冰涼。
我被迫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睛里,有受傷,有痛心,但沒有責備。
“是因為那個姓徐的嗎?”他問。
我心里一驚。
“你別管我是因為誰?!蔽页榛厥郑翱傊?,我們不合適。就這樣吧。”
我說完,站起身,抓起包就往外走。我怕我再多待一秒,就會崩潰。
“林然!”他在我身后喊,“如果是因為你媽媽,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你不要一個人扛著!”
我沒有回頭。我幾乎是跑著逃離了那家咖啡館。
外面的陽光刺得我眼睛生疼,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我躲進一個無人的巷子,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我親手推開了我最愛的人。我用最傷人的方式,結束了我們曾經那么珍視的感情。
我恨我媽的固執,更恨自己的懦弱。
回到家,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吃不喝。我媽來敲門,我也不開。
到了晚上,房門被鑰匙打開了。是我爸。
他端著一碗粥走進來,放在我床頭。
“然然,把粥喝了?!彼诖策叄曇艉茌p。
我用被子蒙住頭,不理他。
他嘆了口氣,沒有再勸我。他只是坐在那里,陪著我。房間里很安靜,只有墻上掛鐘的滴答聲。
過了很久,他才開口:“你媽她……也是為你好。”
又是這句“為你好”。我猛地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為我好?為我好就是逼我跟相愛的人分手嗎?為我好就是拿一套所謂的面相理論來規劃我的人生嗎?爸,你告訴我,這叫為我好嗎?”我歇斯底里地喊道。
我爸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憐惜和無奈。
他拿起我床頭柜上的一本相冊,翻開,指著一張照片。那是我小時候,發高燒,他背著我去醫院的照片。
“那天晚上,外面下著大暴雨,打不到車。我背著你,跑了三條街才到醫院。你媽跟在后面,摔了好幾跤,渾身都是泥水。到了醫院,醫生說再晚來半小時,你這腦子就燒壞了。”
“你媽當時就嚇哭了,抱著我,一遍遍地說,只要你平平安安,讓她做什么都愿意。”
“從那天起,她就變得特別信這些東西。去廟里求符,找人算命,她說,她怕了。她怕老天爺再把給你的福氣收回去?!?/p>
我爸的聲音很慢,很沉。我從來沒聽他一次性說過這么多話。
“她信那個鼻梁,不是因為它能帶來富貴。而是因為,她覺得,那是一道護身符。能替她,保你一輩子順遂平安?!?/p>
我看著照片上,年輕的父親焦急的側臉,聽著他蒼老的聲音,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喘不過氣。
我一直以為我媽的固執,源于她的虛榮和控制欲。我卻從來不知道,這背后,藏著一個母親如此深沉的恐懼和愛。
“可我……已經跟周凱分手了?!蔽疫煅手f。
我爸伸出粗糙的手,拍了拍我的背。
“傻孩子,你以為你媽不知道你難受嗎?”他指了指門外,“她今天在廚房,給你燉湯,切到手了都不知道。她心里,比你還疼?!?/p>
我再也忍不住,撲進我爸的懷里,嚎啕大哭。
【情感共鳴點2】
那晚之后,我開始嘗試著去理解我媽。我不再跟她頂嘴,開始順著她的意,和徐子峰接觸。
我告訴自己,這只是緩兵之計。等我媽的情緒穩定下來,等她看到我真的不開心,她會想通的。
徐子峰似乎也知道了我和周凱分手的事,開始對我展開了猛烈的追求。他每天接我下班,給我送花,帶我去吃各種昂貴的餐廳。
我媽看著這一切,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家里的氣氛,也一天天緩和起來。
我和我媽,好像又回到了從前。我們會一起逛街,一起看電視,她會給我講她年輕時候的趣事。
有一次,我們一起看一部家庭倫理劇。劇里的婆婆對兒媳婦百般挑剔。
我媽一邊嗑瓜子一邊說:“你看這個婆婆,就是閑的。真過日子,哪有那么多事兒。人好,心好,比什么都強?!?/p>
我看著她,試探著問:“媽,那你覺得,鼻梁重要,還是人心重要?”
她嗑瓜子的動作停了一下,看了我一眼:“當然是人心重要??扇诵母舳瞧ぃ床煌赴?。面相,好歹還能看個七七八八?!?/p>
我知道,她的觀念,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我開始教我媽用智能手機。她學得很慢,一個很簡單的功能,我要教她七八遍。
“哎呀,這個字怎么打不出來?”她戴著老花鏡,用手指在屏幕上戳來戳去。
“媽,你得用拼音?!蔽夷托牡馗忉?。
“拼音?我都多少年沒用過了,早忘了。”她有些煩躁。
“那我給你調成手寫?!蔽規退O置好。
她顫顫巍巍地在屏幕上寫下“徐子峰”三個字,然后滿意地笑了:“這個好,這個好。”
我看著她,心里五味雜陳。她努力地學習這個時代的新東西,卻是為了更好地實踐她那個時代的舊理論。
我和徐子峰約會的次數越來越多。我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很好的約會對象。他總能安排好一切,你不需要操任何心。
但是,我跟他在一起,從來沒有過跟周凱在一起時的那種放松和快樂。我們之間,永遠隔著一層禮貌而疏離的薄紗。
我發現,他很在意別人的看法。我們出去吃飯,他會因為服務員一個不小心的失誤而大聲呵斥對方。他開車,會因為別人加塞而罵罵咧咧。
他總是在我面前,表現出最完美的一面。但偶爾,我會從一些細節里,窺見他隱藏在完美面具下的暴躁和自負。
他那個擁有“完美鼻梁”的臉,也開始在我眼里,變得不再那么順眼。
一天晚上,他送我回家。在樓下,他從后備箱拿出一個精致的禮盒。
“送給你的。”
我打開一看,是最新款的蘋果手機。
“太貴重了,我不能收?!蔽彝屏嘶厝?。
“拿著吧?!彼咽謾C塞到我手里,“你現在用的那個,太舊了。”
他不是在送我禮物,他是在評判我的生活。
“謝謝,但我不需要?!蔽野咽謾C放在了他的車前蓋上,轉身就走。
“林然!”他叫住我,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悅,“你到底要怎么樣?我對你不好嗎?我為你做的,難道比不上那個周凱?”
“你很好。”我看著他,“但你給的,不是我想要的?!?/p>
“你想要的?你想要什么?跟他一起擠在那個幾十平米的出租屋里,為了幾千塊的房貸吵架,這就是你想要的?”他的聲音尖銳起來。
“是!”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就算那樣,我也愿意。因為我愛他。而你,我不愛。”
徐子峰的臉,瞬間變得很難看。那張英俊的臉,因為憤怒而有些扭曲。
他冷笑一聲:“好,好得很。林然,你會后悔的。你會知道,你今天放棄的是什么?!?/p>
說完,他發動車子,絕塵而去。
我站在原地,看著遠去的車燈,沒有后悔,只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
我終于,為自己勇敢了一次。
第五章
我以為和徐子峰攤牌后,我媽會對我大發雷霆。但出乎意料,她什么都沒說。
徐子峰沒再聯系我,我媽也沒再提起他。她只是比以前更沉默了。
家里的氣氛,又回到了冰點。那臺電視機的音量,又被悄悄地從35調回了38,甚至40。我爸 polishing his old glasses (擦拭他舊眼鏡)的頻率也變高了,那成了他無聲的語言,代表著家里的低氣壓。
我知道,我媽這是在用沉默,對我進行無聲的抗議。
我開始嘗試去找周凱。我給他打電話,他沒有接。我給他發信息,他也沒有回。我去他公司樓下等他,卻看到他和一個女孩有說有笑地走了出來。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凍住了一樣。
我躲在角落里,看著他們走遠。我沒有勇氣上前去問。是我先放手的,我有什么資格呢?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家。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一遍遍地看我們以前的照片。照片上的我們,笑得那么開心。
原來,有些東西,錯過了,就真的回不來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瘦了很多。我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不再跟我冷戰,開始變著法地給我做好吃的。
一天晚飯,她給我燉了雞湯。
“然然,多喝點。你看你瘦的,一陣風都能吹跑了?!彼o我盛了一大碗。
我沒什么胃口,喝了兩口就放下了。
“媽,我吃飽了。”
她看著我,欲言又止。最后,嘆了口氣:“你這是何苦呢?”
“媽,別說了?!?/p>
“好,我不說?!彼D了頓,又說,“那個……徐子峰,前兩天來過電話?!?/p>
我的心提了起來。
“他問我你好不好。他說,他那天說話重了,跟你道歉。他說……他還愿意等你。”
我看著我媽,她的眼睛里,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媽,不可能的?!蔽掖驍嗔怂幕孟搿?/p>
“為什么不可能?然然,你跟周凱已經過去了。人要往前看。小徐那孩子,是真心喜歡你的。”
“真心喜歡我?他喜歡的是一個符合他和他媽所有條件的結婚對象,不是我林然?!?/p>
“有什么區別嗎?”我媽反問,“過日子,不就是搭伙嗎?條件合適,比什么虛無縹緲的喜歡重要多了!”
“在我這里,就是很重要!”
我們又吵了起來。同樣的論點,同樣的結局。
爭吵最激烈的時候,我爸突然把電視音量調到了60,震耳欲聾的新聞聲,強行中斷了我們的戰爭。
我媽愣住了,我也愣住了。我們都看向我爸。
他紅著眼,看著我們:“你們要吵到什么時候?這個家,快被你們吵散了!”
這是我爸,第一次在我們面前發火。
我媽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我心里也難受得不行。
那天晚上,我們家第一次,沒有開電視。客廳里一片死寂。
半夜,我口渴,出去倒水。路過我爸媽房間,聽到里面有壓抑的說話聲。
是媽媽在哭。
“老林,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是不是真的把孩子給逼壞了?”
“你也是為她好……”我爸安慰她。
“可她不開心啊。我看著她一天天瘦下去,我這心里,跟刀割一樣。我以為我給她找了條最好的路,可她走得那么痛苦。我到底該怎么辦啊……”
我爸嘆了?口氣:“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能做的,就是盼著她好。她選擇的路,就算是個坑,我們也只能在旁邊看著,準備好梯子,等她掉下去的時候,拉她一把?!?/p>
我靠在墻上,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原來,我媽的固執,已經開始動搖了。她不是不愛我,她是愛得太用力,用錯了方法。
第二天,我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喂,是林然嗎?”一個女人的聲音,有些猶豫。
“我是,請問你是?”
“我是周凱的姐姐。”
我的心,猛地一沉。
“周凱他……出事了?!?/p>
第六章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周凱還在搶救室里。
他姐姐,一個看起來很溫和的女人,紅著眼圈跟我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周凱前幾天去外地出差,在回來的高速上,為了躲避一輛突然變道的貨車,撞上了護欄。
“醫生說,他傷到了頭,還有內出血,情況很危險?!敝軇P的姐姐泣不成聲,“他手機摔壞了,我從他電腦里的文件里,才找到你的聯系方式。”
我站在搶救室門口,渾身冰冷,手腳都在發抖。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周凱不能有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我媽和我爸也趕來了。我不知道是誰通知了他們。
我媽看到我,想說什么,但看到我蒼白的臉,又把話咽了回去。她只是走過來,默默地握住我冰冷的手。
她的手心,很暖。
不知道過了多久,搶救室的燈,終于滅了。
醫生走了出來。
“病人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了。”
我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我爸一把扶住了我。
周凱被轉入了重癥監護室。隔著厚厚的玻璃,我看到他躺在病床上,頭上纏著紗布,臉上戴著氧氣罩,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
我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我媽在我身后,輕輕地拍著我的背。
“會沒事的,會沒事的。”她反復地說,像是在安慰我,也像是在安慰她自己。
接下來的幾天,我幾乎是以醫院為家。我守在ICU外面,一步也不敢離開。
我媽每天都熬了湯,送過來。她不再提徐子峰,也不再提什么面相。她只是默默地陪著我,給我遞水,提醒我吃飯。
有一次,我看著玻璃里的周凱,喃喃自語:“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跟他分手,他就不會去出差,就不會出這種事……”
我媽在我身后,輕輕地抱住了我。
“不怪你,傻孩子。這都是命?!彼穆曇衾铮瑤е唤z顫抖。
我趴在她懷里,像個孩子一樣大哭。
那一刻,我們母女之間所有的隔閡和怨恨,都煙消云散了。
一個星期后,周凱的情況穩定了,轉到了普通病房。
但他一直沒有醒。
醫生說,他腦部有淤血,壓迫了神經。什么時候能醒,不好說。有可能很快,也有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
我每天都陪在他身邊,給他擦身,按摩,跟他說我們以前的事。我說我們第一次見面,第一次看電影,第一次旅行。我說我想他了,讓他快點醒過來。
他靜靜地躺著,沒有任何回應。
有一天,我正在給他讀新聞,徐子峰突然出現在了病房門口。
他捧著一束花,看起來有些憔悴。
“我聽說了。”他把花放在床頭柜上,“對不起?!?/p>
我沒說話。
他看著病床上的周凱,沉默了很久。
“林然,你媽媽說得對?!彼鋈婚_口,聲音很低,“我的鼻梁,確實比他的好。但是,我的心,沒他的好?!?/p>
我驚訝地看著他。
他苦笑了一下:“我公司,出了點問題。我挪用了公款去賭,想翻本,結果……全輸了?,F在欠了一屁股債。前幾天,追債的都找上門了。”
我這才明白,那天晚上他不停掛斷的電話,是什么。
“我媽氣得住院了。她說,她看了一輩子面相,卻沒看透自己兒子的心?!毙熳臃宓难廴t了,“我才是那個會讓你吃苦的人。林然,你比我幸運。”
他說完,對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轉身離開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里沒有幸災樂禍,只有一聲嘆息。
我媽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門口。她顯然都聽到了。
她的臉上,血色盡褪。她踉蹌地走到病床邊,看著昏迷不醒的周凱。
她伸出顫抖的手,輕輕地,碰了一下周凱的鼻梁。
那道被她判定為“中年起伏”的鼻梁。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她喃喃自語,老淚縱橫。
她轉過身,看著我,哭著說:“然然,媽對不起你,媽對不起這孩子……媽差點……差點毀了你的幸?!?/p>
我走過去,抱住她。
“媽,不怪你。都過去了?!?/p>
窗外,陽光正好。
第七章
我媽像是變了一個人。她不再提面相,不再提徐子峰。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照顧周凱身上。
她每天研究菜譜,給周凱做有營養的流食,通過鼻飼管,一點點喂給他。她學會了專業的按摩手法,每天堅持給周凱按摩,防止他肌肉萎縮。
她跟我爸,幾乎每天都來醫院。我爸會陪著周凱,給他讀報紙,雖然他知道周凱可能聽不見。而我媽,則會拉著我的手,跟我說她年輕時和我爸的故事。
“你爸年輕的時候,也愣頭愣腦的。那時候我們廠里有個科長,追我追得緊。那人家里條件比我們好多了??晌野。涂瓷夏惆帜莻€實在勁兒了。”
她拿出那張一直被她擦得锃亮的黑白照片,照片已經有些泛黃。
“你看你爸這鼻梁,其實也不算頂好,側面看,也有一點點節?!彼钢掌χf,眼角泛起了淚光,“可我跟他過了一輩子,沒受過什么大委屈。他這輩子是沒掙到大錢,可他把掙來的每一分錢,都給了這個家。他不是什么英雄,但他給我和你的,是一個安穩的家?!?/p>
我看著照片上,年輕的父母,笑得一臉青澀。
我終于明白,我媽信奉的,從來都不是那根鼻梁。而是那根鼻梁所代表的,她對我父親的信任,和對安穩生活的全部寄托。她只是用了一個最笨拙,也最偏執的方式,想把她認為最好的東西,復制到我身上。
春天的時候,周凱的病情,依然沒有起色。
醫生找我談話,很委婉地表示,讓我們做好長期抗戰,甚至是……最壞的打算。
我媽聽說了,把自己關在醫院的衛生間里,哭了很久。
出來的時候,她眼睛通紅,但表情卻很平靜。
她對我說:“然然,別怕。就算小周一輩子醒不過來,媽陪你一起照顧他。咱們家,養得起他?!?/p>
我看著她,這個曾經因為一根鼻梁,就想把周凱拒之門外的母親,如今,卻愿意用她的余生,去承擔這個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年輕人的未來。
我握住她的手,點了點頭。
那天下午,陽光很好。我推著周凱的輪椅,在醫院的小花園里散步。
我媽和我爸,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我爸正在給我媽削蘋果,動作很慢,很仔細。
我把臉貼在周凱的臉頰上,他的皮膚,依然溫暖。
“周凱,你聽見了嗎?我媽說,她要養你一輩子。你可不能偷懶啊。你得快點醒過來,自己掙錢,不然,她會心疼錢的。”我笑著,眼淚卻掉了下來。
我給他講我們規劃的未來。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等我們有了孩子,如果是女兒,就叫‘周念然’。你忘了?”
“你不是還說,等我們老了,就去海邊買個小房子,每天看日出日落嗎?”
“周凱,你快醒醒……我一個人,怕走不到那么遠……”
我說著說著,泣不成聲。
就在這時,我感覺,我的手,被輕輕地動了一下。
我猛地抬起頭,看到周凱的眼皮,在微微顫動。
我以為是我的錯覺。
我屏住呼吸,緊緊地盯著他。
他的手指,又動了一下。然后,他的眼睛,緩緩地,睜開了一條縫。
他的目光,沒有焦點,很渙散。但他看見了我,他的嘴唇,微微動了動,發出了一個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音節。
“然……”
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間,春暖花開。
【結尾】
一年后。
晚飯后,電視機的音量被調到25。周凱正在廚房里洗碗,他恢復得很好,只是行動還有些遲緩。
我爸在看電視,我媽在旁邊,戴著老花鏡,用手機在跟周凱的媽媽視頻聊天,兩個親家母笑得合不攏嘴。
我走到陽臺,外面起了風。
我拿出手機,翻開相冊,里面有一張新的合影。是我們兩家人的全家福。照片上,周凱的鼻梁,還是那個樣子,有一點點不明顯的凸起。
但我媽在照片里,笑得比誰都燦爛。
我看著窗外,萬家燈火。
周凱從廚房走出來,從身后輕輕抱住我,把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
“在想什么?”他問。
我笑了笑,關掉了手機屏幕。我什么也沒說,只是把手,覆在了他環在我腰間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