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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中國文化講義》葛兆光

第十二回 風水可信嗎？

??儒者如何看待風水？

中國古代理性的文人很多，他們總覺得這些東西是孔子所瞧不起的怪力亂神，他們覺得現世的政治秩序、做人的倫理道德、內心的自覺更重要，而不應當靠這些東西，這些東西會使人心存僥幸。所以上層社會對風水常常懷疑和批判，或者敬而遠之，或者盡量改造。

也有上層人士公開表示相信，畢竟沒有多少人能夠抵擋預知未來命運的誘惑，就是有理性傳統的文化人，也只好對這種知識和技術網開一面。后來的大理學家程頤、朱熹、陸九淵則對風水表示了有限度的贊成，還試圖往“氣”（氣之厚薄與富之盛衰）和“道德”（孝敬之心的表現）方面引導，使其更理性化。

正是在士大夫這種集體的曖昧和默認中，風水術才能夠在民眾生活里面存在，并且越發盛行了。

??為什么唐宋后風水越來越流行？

宋代鼓勵和提升文化人，讀書人越來越多，但通過科舉的畢竟就這么點人，大批考不過的只能另謀出路。一般首選當中學老師，不行的話就幫人寫信謀生，或者當小學老師，再不行就做“醫卜星相，農圃商賈”，“醫卜星象”里就包括當風水先生。

就算是普通的風水先生，也并不丟人，畢竟還是“先生”，而且看風水需要有專門的技術，也是大學問。這個大知識背景，就是陰陽五行。

??陰陽五行

陰陽的觀念至少在周代就有了。古代中國的“陰陽”概念絕不只在寒熱晴雨等具體事物和現象中，而是貫穿了其他感覺上相近的所有的現象和事物，把自然、社會、人的所有東西都按照陰陽分配，這就是“物生有兩”，兩兩相配。

五行是中國人的思想律，是中國人對于宇宙系統的信仰。最早的五行就是指金、木、水、火、土，有五種性質，漸漸地，五行就像陰陽一樣，開始貫穿各個領域了，比如五方（東南西北中）五色（青赤白黑黃）五星（金木水火土）、五聲（宮商角徵羽），都與五行聯系了起來。

陰陽和五行的思想，后來結合在一起，就成了古代中國人認識一切現象的宇宙觀。后來加上了更復雜的“數”，像八方、九宮、十二辰、二十八宿等，在古人的想象中，宇宙萬物就有了共同的存在方式，天地人鬼之間也有可能發生神秘的又必然的聯系和感應。方技、數術基本上就是根據陰陽五行產生的。后來又涉及醫療保健、政治軍事、天文地理等，深入到了古代中國人生活的各個方面。

風水的基礎就是陰陽五行的思想。也許最初，風水只是想在自然環境中找一個適于生存或安頓的地方，但后來有了各種各樣的附加意義。比如關于吉兇的實用意義，要看宅地合不合陰陽五行的規矩；比如審美的意義，風水擇地觀念漸漸有了風景的配合，這和中國的山水觀念、山水畫有很大聯系。

??風水學到底好不好？

一般來說，古代中國的讀書人大多不相信風水，他們比較理性，何況他們總是把道德與政治放在首位，對風水不大重視。所以，在古代中國，風水是邊緣性的、民眾生活世界的知識。再加上后來西方的科學知識來襲，從晚清到民國初年，對于風水的批評幾乎不斷，好多人指責它違背科學。

從歷史角度來評價它：

1、它是來源于古代中國知識世界的一種知識和技術，在古代知識世界里，是應當得到合理解釋的；

2、這種以陰陽五行為基礎的知識世界，構成了和西方科學不一樣的知識體系，有其歷史合理性，需要同情之理解；

3、它在某些方面確實對人類是有益、有效的。比如中醫在陰陽五行基礎上的、至今有效的診斷、預防和治療技術，這絕不是所謂的“迷信”；再比如把風水與中國建筑、空間觀念聯系起來討論，也能從中找到一些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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