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發現一個風水寶地,然后在此地自殺,此后他的后代人才輩出!
南宋末年,潘從源帶著一身的文氣和滿腹的疑惑,在午夜的燭火下翻來覆去,一遍遍念著自己的名字,卻總也尋不到那張錄取名單上的一角。他會背詩,會推典,會咀嚼枯燥的時文,但考場的門口,每次都被無形的墻堵住,拼命也擠不進去。日子久了,身邊的同伴一個個得中了,又一個個走遠了。剩下的,就是他和紙上的空白。誰說才華橫溢就能金榜題名?真沒準!

家里人盼他翻身,他自己更不服氣。他認死理,非得折騰出個緣由不可。究竟是誰攔著潘家的命運車輪?他說,也許是先人的墳地位置出了岔子,先祖的風水沒“扶著”他。
這不是隨口胡扯,地方坊間大戶人家都信。風水這個東西,不用科學去丈量,反而越玄越得人心。他收集了半屋子的堪輿書卷,翻得指甲發黑?!藦脑磁菰诨覊m和紙張的氣味里,眼睛干得發澀,他不愿相信只是天命不濟,卻著實沒有一點頭緒。

從家鄉墳地到南方的小山頭,他反復量角度,測土質。親自蹲在拂曉的潮氣里,衣角掛泥,看山脈如龍爪伸張,水線像被誰牽引出莫名的彎。他信了自己的判斷,那地方不聚氣,背后也沒龍脈。真要說,還有點點冷清。時也,命也,設想也不管用!可他心底就是不死心,總要再試最后一把。
其實很多時候,他不是相信風水,他是想拿風水頂住那道過不去的檻。誰愿意句句服軟認命?他就是執拗。

漂泊下去,腳步被風吹遠了。那一年春天還沒暖透,一只麻雀啄了下他的鞋帶,他就歇在五里隘。這個村,地理古怪。兩河黏成一個“半圓”,后山像蓋鍋的厚蓋子。云影擠進水面,還有波光亮得像磨過的鋼針。山腳一帶水汽不斷往村里浸,泥土黏手,草太密了。不少人一提這地方,就眉眼帶笑。潘從源卻覺得,那是一種兇猛的地氣——搬不動,繞不開,好像一切早就設了局。
他在村邊高坡站定,甚至有些愣?!安仫L聚氣”的說法,他腦子里轉得飛快。兩水環抱,前寬后實,真還說不上來到底有多吉利,但在行家的嘴里,什么龍脈鳳穴都沾上光別人也不敢否定。他自己半懂半信,摸著濕潺潺的泥,指頭上全是土腥味。

你說,一個落魄的秀才,遠客遠地,把心病投在別人的山水里,是不是有點奇怪?村里老人看他來回轉,不吱聲,只是角落里頭怕事的小孩悄悄張望。潘從源倒是憨,和村民聊幾句,別人跟他說家里過去出過幾次富貴,他就信了八成。其實誰都想占這片地,命理里那點“聚龍臺”“抱水抱氣”的說法,說了千萬遍,能不能風生水起,還得等歲月驗真。
他一邊畫草圖,一邊拖著疲憊的身子在泥地上挖掘。他不是土著,他是異客,村子小,每一雙眼睛都緊盯著?!耙粋€外鄉人葬到這兒來,不怕鬧出禍頭?”有人私底下嘟囔。潘從源全當沒聽見,繼續推石頭壘坑,正兒八經架勢,都不帶停的。村民開始聚成小圈,議論他是自找麻煩,還是有心機。

風水誰都想沾,但誰都不想別人搶。
日子一久,誤會就生根。有人怕自己祖先的好風水叫他搶了去,說白了,風水好壞,還真就成了親疏遠近的理由。潘從源并不是老實人,他見對方不愿讓步,更加要一爭到底?;ゲ幌嘧?,氣氛一天天僵緊。你推我搡,暗潮涌動,大家只是等著那個破口的出現。有個夜里,幾個村漢喝了酒,竄到他的埋骨地,惱火得很。潘從源脾氣倔,將自家后事頂到牙尖,非得誰逼誰不可。

后來事情出了亂子,各有各的話。有的說,村民在拉扯時失了手,推倒他撞了石堆,他沒挺過去。還有的傳言,他灰心到極點,干脆用繩子,在山腰的野樅樹上,獨自畫了個句點。死因到底是哪種,更沒人能說全。人死了,墳還在,大家倒也罷了。
五里隘的土地被翻開又掩埋,四季循環中,誰還記得一個秀才的執念?

莊子說安墓地?其實,現實里埋骨何處也不過是腳踩泥濘。那些美好的風水說法,到底是命運的本意還是人為的自撫,歷來沒人分得清楚。村里還是有人忌諱,卻又不得不習慣,把這口墳頂在自己地界,唏噓著也就混過了。
怪的是,風水一說,總歸奇跡難測。沒幾年冷不丁的——潘家的兒子潘仝咸魚翻身,中科舉了。又做了廣州觀察推官,江西、廣東一帶接連出了政績,仕途一帆風順。九子揮舞旗幟,家里熙熙攘攘,再沒昔日那個窮秀才抹淚的影子。

有成就的人家,親戚神經緊,總覺得自家風水突然旺了。真是那一塊墓穴的“龍氣”幫了大忙?還是那孩子本就要出頭?沒人認準過。
有人低聲念叨——“命由天定”啥的,但下葬后,潘家子孫是真的越過越順。潘仝的九個孩子,文武全才,個個作成一番事業。潘念最得老爹勁頭,膽氣十足,把南澳賊匪剿到服軟。政府派他領軍鎮守,許多門戶開始巴結。第八子潘毅成了皇族護衛,都統之位有他。若算上殉國這樁事,也還挺說得過去的。

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走運。潘念的侄子潘任,打小就在潘家的規矩下長大,那種“犯了錯也不能向人低頭”的氣熏了他一輩子。結果,他挺身追隨文天祥起義抗元。元軍連年南下,家鄉一把火成灰,生靈涂炭,潘任沒想過后退。
江西、福建、廣東,那些山頭留下追兵和他的腳印。每場戰役傷亡慘重,新兵補不上。有人說他一意孤行,也有人滿眼敬仰。可后來的結果卻不太好——文天祥敗了,潘任見無人可依,只能隱進江西山林。他自己斷了前路,說得好聽是“不降不叛”,但身邊的人都累了。山中生活并不好受,他勸家人低調,把亡國的痛一遍遍講給年月,他們自己私下都不想聽。

有時說風水有用,有時又覺得只是一場自我安慰。潘氏家族后人也慢慢從江西向外漂流,心理落腳處卻各不相同。隱居,是避禍也是一種淡然。誰也不敢說,這一套理念到底是對的。畢竟新朝代替舊朝,誰不是風過雨停。朱元璋推翻元朝,詔謚潘任“忠節”,名聲響得很??苫叵肽菚荷街械那謇洹贿^就幾個人守著破舊老屋。
與其說風水成全了一個家族,不如說時間退散了是非。命運讓人迷惑,誰都想找個解釋罷了。等到后人遠走高飛,名字只剩碑上一行字頭,骨頭都舊了。

潘氏后人遍及十三省區,傳說之流漸多。真實的故事里,誰知命運的轉折?五里隘的土,長出了許多人的希望,也埋了許多人的疑問。
這一切,到底是風水成全了誰,還是誰自圓其說?說不清,也沒人非要個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