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陶遵臣

9月8日上午,鐘南山院士被授予“共和國勛章”。全國人民都被馳援的逆行者和84歲高齡的鐘南山院士所感動。提起鐘院士,很多人都不陌生,而他還與威海有一段不解之緣。

鐘南山院士祖籍福建,1936年10月出生于江蘇南京。上世紀60年代,鐘南山曾經被派到山東乳山工作。雖然只在乳山工作了短短一年的時間,他卻經歷了人生最重要的時刻之一。

在一次媒體采訪時,鐘老說:1965年,我在山東省威海加入中國共產黨,當時我的兩個入黨介紹人都是乳山人,他們對我很好。當時是“三同”,同吃、同住、同勞動。與當地的老百姓睡在一個炕上,雖然離開后再也沒有見過面,但一直很想念他們。

談起對山東人的印象,鐘老用“真誠”“豪爽”來形容。而乳山當地的村民,對鐘南山也是念念不忘。

年輕的鐘南山

據乳山市海陽所鎮邢家村村民宋欽賢回憶:那時候叫社會主義教育活動,北京醫學院來了八個人,鐘南山是剛畢業,在學校做助理,其他人都沒畢業。那時,村里把我叫過去,讓我跟著工作組做記錄。有一天,我和鐘南山聊天,問他每個月掙多少錢,鐘南山說,每個月32.5元,和大家都是一樣的。我說,你給村民看病不要錢,還送藥。所以,我一看這個人,真是了不起。

膠東人的淳樸和善良給鐘南山留下了深刻印象。2011年,乳山市委老干部局準備編輯出版一部《親歷乳山——老干部回憶錄》,特地聯系了鐘南山。

在百忙中,鐘南山親筆回復乳山市委老干部局信函一封,信中說,“謝謝你們《親歷乳山,口述歷史》的征稿活動,此文勾起我近五十年前參加乳山“四清”運動的回憶,說實在的許多事都不記得了,但乳山老鄉們(老伙計們)的善良、熱情、友善永遠給我深深的印象。我非常懷念乳山老百姓的淳樸和善良。我已七十五歲了,但由于工作需要,仍在第一線堅持工作。乳山的一年,在我人生軌跡上留下深深的烙印:要誠懇地待人。祝大作早日問世,我也爭取一個機會回乳山看看!”

鐘南山的親筆復信

鐘南山給乳山市委老干部局復信后,即著手寫了一篇“我在乳山參加‘四清’運動”的文章。從這篇文章可以看出:鐘院士是1965年到乳山參加“四清”的。

他當時被安排到乳山縣海陽所公社邢家大隊,大隊書記叫姜文州。邢家大隊“四清”工作隊共11人,組長張連勛是乳山縣公安局副局長,典型的山東人,為人正直、豪爽。另外還有兩位當地干部,一位是鄉里的民政叫席兆科,還有一位是縣財政局的會計姓王。

“四清”運動首先從清查經濟問題入手。公社統一組織各大隊到離邢家六七里地的趙家莊集中整頓。每個大隊和小隊的隊長、副隊長、會計、出納等都是清查對象,邢家總共去了四五十人。動員會上,組長張連勛強調:“有問題的要老老實實交待,沒有問題的要認認真真工作,這次運動絕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

鐘南山生在南方,長在城市,對膠東農村生活的艱難,始料未及。剛到村里,大隊上安排他們在一家閑置的空房里住,三間低矮的草房。因為是閑房,所以他們不是睡在老百姓燒火做飯的熱炕頭,而是睡在涼炕上。夏秋還好,到了冬天炕上冰涼,整個身子凍得蜷縮在一起,所有可以擋風御寒的東西一件件的都壓在身上,睡到半夜,冷得實在頂不住了,就把所有的棉衣都穿上。

那個時候,威海老百姓家里普遍比較窮,糧食產量低,子女又多,生活十分艱難。他們平時主糧是以地瓜和地瓜干為主,玉米餅子都很少能吃到,一年只能吃一兩次白面,吃肉也很少,一年的口糧到了轉過年的三月份就吃得差不多了,到了四月份,他們吃的糧食常常是槐樹葉摻上地瓜干。過大年的時候,能吃上一頓餃子已經是太難得、太奢侈的事了。可老百姓都把我們看成是毛主席派來的,總是把自己認為最好的東西拿出來。

農村衛生條件差,蚊子虱子蒼蠅跳蚤多。那年鐘南山的右腳腳踝被跳蚤咬了,瘙癢難忍,撓破后,創面開始化膿、浮腫,腫起的大包像一個球,后來浮腫一天比一天大,穿棉鞋根本系不上鞋帶,每天出工不得不一瘸一拐。到了年底,腳腫得實在不行了,正好趕上春節放假,鐘南山向工作隊和村干部請了假,向朋友借了錢回廣州治療。家人把他送到中山一院,由骨科黃承達教授醫治。黃教授說:“你的腳幸虧治療及時,否則很快就會發展為骨髓炎,那時腳都保不住了。”

在“四清”運動中,工作隊和農民一樣出工,每天干的活兒和農民完全一樣,耙地、除草、種地,晚上還要開會。每天和農民甘苦與共,使鐘南山與他們產生了很深的感情。

剛到乳山時,鐘南山總是分不清東西南北,所以每次出門辦事或到鄉里開會、趕集,都拉著大隊會計宋欽賢當向導。有一段時間,宋會計的腰老是痛,鐘南山就給他每天扎針灸,前后十來天,仍不見好。后來同事崔吉泰又給他看了看,說:“不要再扎針了,他屬于深肌疼痛,干活累的,住一段時間慢慢就好了?！贝藜┰趨f和醫院門診上工作,臨床經驗豐富一些,后來宋欽賢的腰痛果然好了。

鐘南山與父母合影

在乳山,雖然只有短短一年時間,但對鐘南山的觸動很大。在乳山,沒有人去計較他父親鐘世藩曾經是國民黨廣州中央醫院院長,因為他能帶病堅持勞動,又能為大家看病,就受到農民的一致好評,并介紹他如愿以償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1966年,鐘南山回到北京后,還和宋欽賢通了一年多時間的信。多年以后,宋欽賢還寫信給鐘南山,希望他“回威海乳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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